牡丹明显脸上显出几分薄怒,“够了!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你很喜欢月胡荽,随身的香囊中一直装的是它。售卖月胡荽的摊主经常见你扮作侍女,即便在假芙蓉被发现的前一天,你也进行了购买。”
牡丹没有走入崔珩给她下的已定圈套,“芙蓉是喜欢这香料,但你怎么就能确认那侍女是奴家假扮的,难道就不能有其他娘子也喜欢这个香味吗?”
崔珩这时不说话了,他看向阿史那媗。
阿史那媗马上会意,崔珩不是不知道,而是在给她机会。
她走上前,对着堂上几位官员行礼,又转头对牡丹说道:“你很聪明,知道自己的香囊丢了,就马上舍弃自己喜爱的香料。但月胡莱味道强烈又经久不散,在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应是刚换,还留存着其香。”
“其后我每次见你,你的香味都渐渐变淡,时至今日,已全无其味。倘若稍晚些,仅靠香味,还确实难以将你找到。”
阿史那媗见牡丹一直不语,又道:“你若还欲狡辩,我们可以去醉春阁内搜搜。身上的香味虽没了,但一直被月胡荽熏陶的裙衫上恐怕还留存着。”
芙蓉安静片刻,低声道:“不用了,如你们所说,奴家的确是芙蓉。”
得到这个答复,阿史那媗就未再多说,与崔珩相视一眼重新退了回去。
芙蓉抿了抿唇,问道:“你们还知道什么?”
“你作案的工具以及你杀害牡丹的场所,你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
芙蓉忽而眼角淌出一行泪,心底积压的怒火终于释放了出来,“她该死!她就是嫉妒我生得比她好看,比她聪明,样样都比她好。若非阿耶阿娘死的早,我们何需去那下贱地方,她倒是十分适应那里,整日对这个笑对那个笑的。可我呢?!那群人的手指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
“亲姐姐又如何,为了利益哪有姐妹情深?我比她打赏的钱多,她便顶替我的名字揽客,明知我只卖艺,她就同那两个疥癞,一起坏我清白!我被人说道的整日生不如死,既如此,她也别想好过!”
崔珩问道:“你既已将她毒死,又为何砍下她的头颅?”
“因为这样,世间就只有我,再没有与我相似之人。”
这也对上了崔珩先前在芙蓉房中铜镜上看到的划痕,他猜测的没错,芙蓉不喜欢另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脸。
芙蓉将案发经过一一交代,与他们之前所推理出的基本都能对上。她还说出了他们不知道的事,张大与赵平二人在锦绣楼时,时常对她骚扰,威逼利诱让她卖身,对她行偷窥之事,让人听了都不免骂两人一句“畜牲”。
芙蓉哭道:“奴家先前有个相好的,是个书生,名唤陈景,模样清秀。他之前常来听我唱曲,我二人早已私定终身,他说待他考取功名就来给我赎身。”
“我为了等他,一直做清倌人,结果被牡丹坏了名声。陈景就再也没找过我,我如何能不恨她?!”
崔珩轻叹口气,“许多事并非只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将之前从牡丹房中搜出的纸递给芙蓉。
芙蓉接过一眼便认出是牡丹的字迹,她看的越来越急,双目溢出的泪水如洪流般涌泄。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一定在骗我!”
“你是她的亲妹妹,你姐姐的字迹你最是熟悉不过,我们又何需骗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阿史那媗昨日看过那些信时,就已猜到她今日会是这个反应。
她一直恨着的姐姐,却是最爱她的人。牡丹不是嫉妒她所挣的钱多而顶替她的身份,恰恰是因为牡丹顶替她,她才有了那么多钱。
月胡荽是稀罕之物,只靠芙蓉的那些工钱哪能支撑起她的所爱。
牡丹的每一封信都记录着芙蓉的成长,今日学到了什么,吃了多少饭,心情怎么样。
“吾妹尚幼,未谙人情世故,楼中女子多妒之。今父母双亡,然长姊如母,抚育之责,重若千钧。陈景此人,实非良配。芙蓉倾心于彼,乃至倒贴,而彼竟持其钱财,非用于向学,反挥霍于花楼,赏与诸般歌姬舞女。”
“吾铸下弥天大错,深知吾妹恨意难消,盼吾殒命,此乃吾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此生,于父母,吾竭尽孝悌,未敢有负;于芙蓉,亦倾心相待,然皆因吾之疏失,未克尽呵护之责,对其亏欠良多。只愿吾妹来世脱却这纷扰,化身为平凡女子遇良人,远离这是是非非。”
最后一封信表明牡丹已经知道芙蓉在给她下毒,但她装作不知。
信上还交代了牡丹代替芙蓉,张大和赵平二人才停住了骚扰。但两人于床帷上都有特殊癖好,喜欢鞭打人,这也与女尸身上的鞭痕相对。
牡丹临终前还请求了醉春阁的老鸨收留芙蓉,这也就是为什么十二花仙从锦绣楼调头到醉春阁的缘故。
芙蓉将纸一一撕碎,扬在大堂,“我要杀了他二人!”
芙蓉被几个衙差按押住,梨花带雨道:“如今这样是要告诉我,我恨错了人,杀了我最亲的姐姐,让我一直被蒙骗着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