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阿史那媗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却久久无法入眠。她仍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远方的突厥草原,那里的天空宽远广阔,草原上的风是那么自由。
如果那一切没有发生,她明日应该会同阿瑾一起去骑马,亦或者是陪着阿娜对弈,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阿史那媗心怀无尽怅惘,在她身后,是突厥广袤的草原,牧草摇曳,毡帐错落,是她魂牵梦萦自幼长大之地;而在她身前,便是大唐的疆域,绵延万里的群山环绕的,是阿娜的故土——长安。
现在的她即将去到长安,前途未卜。阿娜死不瞑目,她却要认贼作父,突厥已不再是她的家。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衣巾。
夜深了,营账外传来阵阵虫鸣和远处兵卒的巡逻声。阿史那媗辗转难眠,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帷帐的缝隙洒了进来。营地里忙碌起来,兵卒们开始准备出发。
阿史那媗收拾好行囊,走出营帐,发现崔珩和他的队伍已经欲要启程。她没有犹豫,快步走上前去,默默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崔珩骑着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队尾,见阿史那媗跟了上来,眉头微挑,却没有说什么。
一路上,崔珩并没有过多地与她交谈,但阿史那媗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自己的观察。
随着队伍的深入,阿史那媗开始注意到周围的景色也在发生变化。原本荒芜的戈壁逐渐被连绵的山脉所取代,驿道边也渐渐融入了绿色。看来,长安离她不远了。
在经过了数日的艰苦跋涉后,队伍终于到达长安城下。阿史那媗抚摸着那块标有“长安”的石碑,想着当年她的阿娜出嫁时是否也同样摸过它。
队伍递过通关文书,她跟随着往里走去,才终于见识到为何世人皆说长安是繁华之都。长安城巍峨壮观,长街延绵数里。酒肆茶坊,门庭若市,座无虚席。酒肆中,诸多胡姬轻盈穿梭,巧笑嫣然。
阿史那媗被这繁华的景象所吸引,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真正地站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
此时,崔珩身边的子言走来,“娘子,郎君叫你近前回话。”
阿史那媗收回目光,点点头。跟在子言身后。
她来到崔珩的马前,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等待着他的吩咐。
崔珩骑在马上,见到阿史那媗走来,他微微勾指,示意她靠近。
“长安已至,娘子作何打算?”
“奴家的亲戚在敬王府做工,奴欲去投靠他们。”
崔珩眼眸微动,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也罢。此前一事是我们误会你了,但到底也算救了你,你若愿意,自此你我两清,往事不再细究。”
阿史那媗向崔珩施了一礼,“这是自然,奴家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奴虽为女子,但也懂知恩图报。今日之恩,媗娘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崔珩点点头,“但是你记住,若是日后某发现你与史明哲有任何勾结,某不会因是旧识而放过你。”
崔珩又抬头看了看人群熙攘的市集,“长安是大唐的都城,繁华无比,乃是天下之最。你初次来到这里,自然会觉得新奇。不过,长安虽好,却也是是非之地。既然来了,就要小心行事,切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郎君忠告,只是媗娘还有一事想问郎君。”
“你说。”
“媗娘还未知郎君姓名,他日也不好答谢恩情。”
“姓崔,单名一个珩字,字淮桉,官拜四品大理寺少卿。你若有困难,可至大理寺寻某,某会在力所能及之处帮扶你。”
“多谢崔少卿告知,媗娘记下了。”
崔珩转身对身边的子言吩咐道:“给她一些银两。”
子言应了声,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递给阿史那媗。
阿史那媗接过银子,欠身行礼,随后后退几步。
崔珩见她退到一旁,也不再多言。扬鞭策马,继续带着队伍前行。
她看着崔珩远去的背影,不作多想便转身离开。与人群汇聚在一处,走入喧闹的长安城。
*
阿史那媗经过多方打听,在日昏时才终于找到敬王府所在。
可当她站在敬王府门前,却生了怯。她看了看自身打扮,灰头土脸,衣着破败,身上还有血迹。
她折身走进成衣铺,置办了一件简单的衣裙。长安的物价太贵了,光是这些衣服,就花了她不少钱。她又在店铺后方的水井旁清洗了脸和双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
换好衣物后,阿史那媗再次站在敬王府门前,踌躇不前。随后她整了整衣角,深吸一口气,才上前几步敲响门环。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仆从打开了门。他上下打量了阿史那媗一眼,“小娘子,你有何事?”
阿史那媗叉手问安,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微微一笑,“劳烦您跑一趟,待大王将此看过后,便知我此次来意。”
仆从接过玉坠,见那玉质地细腻,雕工精美,显然不是凡品,便知眼前这位小娘子来头不小。
他不敢怠慢,连忙点头说道:“小娘子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大王。”说罢,仆从转身向内院走去。
那块玉坠是她阿娜自小带在身上的,敬王一定识得。
没过多久,仆从将玉坠还回,躬身道:“小娘子,大王请您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