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桑的剑身是少见的水蓝色,和他的宗门衣服一样,让人想起湛蓝的大海、蔚蓝的天空;上面镶着亮闪的小半颗砖石;悬挂着一个水蓝色的长剑穗。
耍起剑来,若是不看最后刺出去那招,长长的剑穗让人觉得像是一场刚柔并济的剑舞。若是看刺出去那剑,那便只刚不柔了。
晨雾还未散尽,远处黛青色的山峦像浸在砚台里的松烟墨。此场比赛为临时调度,并未提前通知他人,因而擂台周边俱是来看好友比试的。
江朝月和陈梓桑互相持剑行礼。
陈梓桑乍动时,三张叶片正从枝上飘落。
“看好了!”陈梓桑清叱一声,木剑刺而出,剑锋距江朝月尚有半尺,忽的缩腕回挑,寒光自下而上直取江朝月咽喉——虚中藏实,足见陈梓桑剑法多变。
江朝月沉肘压剑,凝光剑身擦着陈梓桑左肩掠过,在对方衣襟上划出一道漂亮的破洞,半点不见胭脂色。擂台下响起
低呼,原是不知谁认出了俩人,快步去叫人来观赏这场难能再见的擂台。
台下看客还没看清剑路,场中两人已换了三个方位。
“好险!差点就要被你逼下擂台了”陈梓桑笑着一抖剑穗,突然矮身旋进。他束发的靛蓝绸带与剑穗绞成宛如两颗互
相缠绕的流星,毫不留情地向江朝月砸去。剑时而从肋下穿出似毒蛇吐信,时而自背后反撩如骤雨折竹。最险的一剑擦着江朝月耳际掠过,削断了耳边几缕黑发。
江朝月差一点就要被陈梓桑翻场,若是反应再慢半步……江朝月简直不敢想。
场边观战的一个老前辈揪断了几根胡子:“这两个小子,打得如此藏拙,都在试探对方,看得我是抓耳挠腮。”
江朝月似湍流中的砥柱,任凭对方剑光如流行般带着万钧之势刺来,脚下木板上始终留着半寸挪移的余地。他格挡时总用剑脊最厚处迎击,两剑相撞的声响清脆而尖锐,仿佛能穿过日暮,直刺向人的耳膜。
试探就此为此。
陈梓桑又一次使出江朝月最为头疼的轻盈脚步,三两息便翩然而至江朝月身后。江朝月急忙回身抵挡,他忽然注意到对方旋身时,右袖总会多扬起半寸。
山风掠过擂台西侧的老树,叶子沙沙的下落声里混着人群的抽气声。陈梓桑突然腾空跃起,剑在晨光里竟靠速度在人眼里抖出十二道残影,真身却藏在这片光幕之后直刺对手后心。
“我给这招起名‘千山暮雪’,怎么样,名字好听吧?”此招使出,像是孔雀抖抖翠绿的尾屏。台下赞叹声不觉于耳。
“叮!”
江朝月反手将凝光剑背在身后,剑锷正卡住袭来的剑尖。他顺着对方抽剑的力道旋身,凝光剑如倦鸟归林般点向陈梓桑右腕,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骤然收势,用剑柄轻轻叩了下对方跳动的脉搏。
落叶声忽然变得清晰。
陈梓桑望着腕上剑光怔了怔,突然甩剑入鞘:“我竟没堪破。难怪师父总说我眼里所见不过半界!”
裁判吹响了哨子,判下了胜负。
江朝月和陈梓桑一起走下擂台。江朝月余光看见陈梓桑咬着嘴唇的虎牙,忽得有些心虚,“我并非想如此,只是你速度太快,我实在难以近身,莫说把你逼出擂台,剑更是近你不能,我只好出此下策,还望你莫要在意。”
“虽然你在意也没有什么用。”江朝月心里暗想。
陈梓桑忽然停下,看着因为反应慢半拍而在自己之下的江朝月,“无妨,横脖本就是为了模拟‘斩杀’,你将剑划破我惯用手,生死不过是时间之别。”
江朝月眨眨眼睛,“那我合该向你道歉,利用了你的遵守规则。”
陈梓桑抿抿嘴,“其实你的防守不说滴水不漏,但防我也算绰绰有余,我除了进攻诸式不修,不过是被你耗死罢了,如此离场,倒还能留个好名声。”
江朝月伸出手,“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陈梓桑捏紧拳头,“别得寸进尺。”
江朝月离开脚步轻点台阶,几步跳下台阶,“那我就不碍你眼了。”
人群又叽叽喳喳地散去时,晨光正沿着远山轮廓镀上金边。江朝月站在裁判旁拿黑布裹上凝光剑,忽然轻声道:“你腾空时若少转半圈,‘千山暮雪’的落点还能再偏三寸。”
从江朝月面前经过的陈梓桑停住脚步,有些无语,“你是不是以为谁都有你那恐怖的核心力,想旋便旋,想停就停?”
江朝月将剑背在身后,“那你接下来可以多往这方面练习。”
陈梓桑忍无可忍,举起剑,语气不善,“再说多一句,我今晚就潜入你的屋子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