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温春跨过水坑,朝门口走出两步,回过头。
“也请你别向别人打听行吗。”
陆焘恰好解锁手机,闻言掀起眼皮,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人缘好,人脉广,在京市四通八达但是。”
温春长吐一口气,“和你没有关系。”
手机在陆焘手里转了两圈。
他俩手机型号一样,但手的型号不一样,最新款手机的大屏幕在他手心里被把玩得很轻松。
“是。”
陆焘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步一步,似轻似沉。
也不管脚下的水坑,须臾间,锃亮的皮鞋就已经沾上积水的湿痕,反射红色灯光,亮得有些阴柔。
“和我是没关系。”
他噙着不大妙的一抹笑,并没正面回答,温春警告:“不要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话时,陆焘恰好走到她身边。
他横来一眼,眼皮懒洋洋耷下,视线交汇,莫名生出一股对峙。
像刚刚被拽紧两端的领带。
温春嘴唇轻动。
刹那间,一只手将她从后拎起。
温春一惊,悬空蹬了蹬腿,无果,被陆焘提去机车后座。
头盔不轻不重地盖下来,闷住骂骂咧咧的话语。
陆焘弹了下玻璃眼罩:“那你可千万别放。”
“抓稳。”
来不及回答,引擎声轰隆隆地响起来。
温春条件反射地拽住陆焘飞扬起来的外套,蝴蝶结丝带有一半卡在耳后,另一半也在气流中飘逸。
摩托车在胡同里娴熟穿梭,不一会儿,上了条公路。
夜间无人,周围难得没多少高楼,只有几片工地,停工的千斤顶刚好盛着一颗圆月亮,还有大片看不清晰的星星。
陆焘哼着流行的小曲。
温春掀开玻璃罩,风自由地涌进来,她扬起下巴,看着天空说:“唱得还不错。”
陆焘唱完高潮,得意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只是还不错?”
“就没见过歌唱得比我还好听的。”
温春嘁了一声:“我就见过。”
陆焘猛然刹车,背影沉肃。
“……喂。”
不是吧?温春悄悄握拳,碰了他一下:“你这么小心眼?”
但王母娘娘来了她也要说,她就是见过唱得比他好听的人。
那人才是世界上唱歌最好听的。
“不是。”陆焘慢慢开口。
他连头盔也摘下来,僵硬地下车,蹲在轮胎前,一分钟后,抬头对温春确信道:“车胎爆了。”
温春:?
“哪个混……”陆焘摸出手机,“哪个坏蛋在地上撒钉子,等我报个警先。”
接下来,温春面无表情地下车,听陆焘自然无比地叫对面接线的年轻警员“警察叔叔”,又各自通知了家长,一起蹲在路边,等温执和陆兆来接。
陆焘一点都没有给亲爹添麻烦的意思,哼哼唧唧地撒娇,没撒几句,又变了脸,站起身义正词严地让他把后续盯紧了,别让那个撒钉子的孙子好过。
秋冬交际时,风很大,夜间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旁边有这么一个人吵吵闹闹,倒不算太冷。
温春轻笑,摇摇头,下巴埋进交叠膝上的胳膊肘里。
但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不对。
周围路灯昏暗,深色的路面上,却逐渐泛起深与更深两种蓝黑色。
原本就深的那圈阴影集中在她周围,以她为圆心,深黑色的小点越远离就越多。
温春鼻尖轻动,果然闻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连忙抬头。
宽大的掌心稳当当地挡在头顶。
察觉到她的动静,陆焘挂断电话,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过来。
先一步说:“不要太感动哦,我们包包。”
温春:“。。”
这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把好事做得这么臭屁?
她还是说了声谢谢,把头扭回去,拉了拉裙摆。
陆焘毫无征兆地再次发问:“你被那什么……救的事儿。”
“真不说啊?”
温春低低嗯了一声。
“没什么好听的。”
“行。”
他这回倒爽快。
“不说就不说。”
雨似乎下得有点大了。
逐渐能听到淅沥雨点的声音,他们头顶有棵树,帮忙挡了不少。
即便如此,也有几小粒水珠,雾蒙蒙地从陆焘手上滑下来,点在温春鼻尖。
她正要起身,陆焘说:“对不起。”
温春一顿,再次仰起头。
手心没遮全视线,仅有的视野里,温春只看见他的眉眼。
在暗夜、树影和雨汽里,在不明显的星空下,陆焘眼尾朝下,眉毛蹙起来。
“刚才说错了。”
“不是你以前没遇到我。”
陆焘:“是该可惜,我当年没遇到你。”
工地后面,掩映的山林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闷雷,温春不好辨别。
心脏因此被震了一下。
“你那种表情,我猜,不会是什么自然灾害之类的吧。”陆焘说,“你对外又是这么软一性子,我要是早点儿认识你,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
“起码你身边,不会只有许望一个人。”
风吹着逐渐积起的雨水,温春的小皮鞋也染上湿泞。
其实,陆焘不知道,连许望当年都没有在她身边。
他只是短暂地照亮了她一下。
温春眺向远方的月亮,笑了一声,笑完才发现,千斤顶上的不是月亮,是一团悬挂着的,被射灯光线打亮的圆盘型物体。
头顶上的手掌依旧像个热源,她肩膀朝内缩,轻动嘴唇。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陆焘:“哼。”
陆焘挑眉:“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温春:“?”
远处的弯道亮起两道车灯,轮胎声压过地面,渐渐靠近。
陆焘把手拿远,甩了甩水,用另一只插在兜里的手拍拍温春的脑袋,神气兮兮地宣告:“就像现在,你身边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