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地图的布景与图书馆大相径庭。图书馆墙壁、天花板上的浮雕,头顶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花纹繁琐复杂却精美庄严,置身其中如同回归中世纪的欧洲城堡。而门的另一边,游乐园里旋转木马上缠绕着鲜花,地面由五颜六色塑料泡沫板铺成,天花板是投射天空景象的大屏幕,一束束形态各异的气球在半空中飘荡,人造太阳被设置成暖色橙光,成串的金沙石从栏杆上垂落。一眼望去,整座游乐园就是绚丽灿烂和欢乐的代名词。
游乐园比图书馆大了三倍不止。俞央谨慎打量着眼前这个“伊甸园”,在平静的美丽中觉察到一丝暗藏的杀机。
四周传来鼓风机的声音,哗哗哗地响。巨大的小丑气球摇摇晃晃,脸上妆容浓厚,红色眼影从眼皮一直画到脸颊,最后变成一颗深红色的桃心,遮盖住一张可怖的脸。
找不到门。
俞央小跑着将游乐园逛了一圈,累得大喘气,却依然没有发现npc小丑的身影,也没发现通向下一个关卡的门。可奇怪的是,游乐园中突兀屹立着一座报刊亭,只在外面的货摊上放着小孩子们心仪的零食,糖果辣条冰淇淋,还有上课偷闲看的爆笑漫画。报刊亭里面的货架上收纳着报纸,还有一些成年人也有兴趣阅读的书籍。
有点意思。
既然如此,不如一边找线索一边守株待兔,我找不到山,那便等山向我而来。
游乐园里塑料滑梯的颜色如血般鲜红,人一走近便传来一股刺鼻化学药剂的气味。滑梯之下的假花足有一个成年人高,脚下的细腻沙石稍不注意就会窜入鞋中。俞央皱眉远离塑料滑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又高大又矮小的摩天轮。
它是视野所及能达到的最高点,却又受到室内楼层高度限制,与现实生活中真正的摩天轮相比略显滑稽。要是登上摩天轮,一定能将游乐园中的景色尽收眼底,包括藏身其中的小丑。俞央快步朝这座不伦不类的摩天轮走去,底下入口处的栏杆大开着,原本贴在上面的警示条掉落到地上,边角发黄,还沾染了一丝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红色。
摩天轮乘坐须知:
摩天轮中不可大吵大闹。
摩天轮中不可嬉笑打闹。
携带小孩的乘客请看顾好您的小孩,防止意外伤亡。
摩天轮转圈的速度缓慢,正方便游客上下。俞央伸手敲敲摩天轮船舱的玻璃,声音沉闷,听上去结实无比。可是摩天轮出入口太小,倘若小丑半路杀出来,在底下出口蹲守,他可就直接game over了。
没关系,俞央给自己打气,成大事者运气也是重要的成功因素,不如大胆赌一把。
他拉开舱门走进去,站在中央却并不打算坐下。玻璃是真正的透明玻璃,里面不是虚假的显示屏。随着摩天轮越升越高,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船舱里座椅角落中藏着一个望远镜。
找对地方了!俞央眯起眼睛,嘴角上挑,要找到你了,小丑。
借助望远镜,底下缩小到原来五分之一的景物在视野中重新放大成原本的模样。来时的入口处站立着一个身穿滑稽小丑服装的矮小男人,戴着可笑的粉色假卷毛,鼻子被红色的圆球遮挡,圆球边缘有些突兀的白色,不知是何物。小腿和手臂处的衣料撑起一个鼓包,脚上的鞋子鞋头处被设计成一个尖角,后跟有着圆润的弧度。俞央能脑补出黑色皮鞋踩上地面发出的哒哒声响。
小丑手上拿着一串氢气球,若有所思地抬头,隔空与俞央对上眼神。他嘴角的口红一直画到太阳穴,笑起来就更显得惊悚了。明明相隔甚远,可俞央还是有种被锁定的恐惧感。小丑松开手中的氢气球,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鸟气球、小鹿气球…全部画着小丑笑脸,悉数升起之时,仿佛一瞬间产生了无数个小丑分身。
在氢气球飞走之后,俞央终于看清了小丑握在手心没放的东西,那是一个跟人类等高等大的充气小人,玻璃珠眼球向外凸起,尖尖的牙齿上似乎沾着撕咬猎物后留下的碎肉。
忽然,小丑朝俞央招了招手。俞央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小丑就是对着他的方向挥手,但他看上去并没有朝摩天轮走来的打算,似乎只是单纯的打个招呼,犹如所有游乐园里马戏团里正常的小丑一样,就像他真的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欢迎摩天轮上的,游乐园唯一一位游客。欢迎礼结束,小丑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这下俞央更懵了。小丑忽然带着手心的充气小人离开,原先的巨大小丑气球却从角落里飘荡出来并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赶上摩天轮这么高了,坐在下降中船舱里的俞央现在需要抬头才能看到充气玩偶的脸。
这个关卡绝对不是追逐战这么简单。俞央眉头紧皱,脸贴在玻璃窗上仔细打量充气玩偶,希望发现什么破绽。但是没有,充气玩偶放在那里就像一个摆设。
这个关卡已经过了十分钟。
玩偶脑袋顶上隐约有团黑影正在移动,猫儿一般在玩偶头顶跳来跳去。载着俞央的船舱缓缓下落,逐渐与地平线齐平。俞央推开门跑出来,从出口离开时进出装置发出“滴”的声响,那巨大的充气玩偶竟然俯下身子朝俞央逼近,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但它头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晚姐,别搞,求放过。
俞央额头浮起一层冷汗,虽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自动循环播放了无数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他不可能看错,那个影子要么是关卡设计,要么……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脏东西也说不定。既然他给盛醉取的名字都能跟敬宁战神同名,再加上那天晚上感受真实无比的梦——神鬼史记载的内容说不定就是事实。
鼓风机声音越来越大,俞央耳朵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后恍然大悟,甚至想原路返回给充气玩偶来上一拳。晚姐挺会玩啊,他咬牙切齿,搞这么个大玩意用鼓风机制动,钱多烧得慌不如捐掉。
俞央开始小步慢跑起来,时不时回头根据玩偶前行的速度调整步速。某次重新回头时,余光瞥到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站在充气玩偶肩上,从玩偶脑袋后面探出半边身体,似乎正阴测测盯着他看。
光影不对。俞央头皮发麻,人造太阳位于玩偶和俞央之间,俞央背光奔跑,玩偶迎光而来,如果黑影是工作人员假扮或者只是道具,就不应该有那样一副身体。非要描述的话,那个黑影就像黑洞被压缩成了一个瘦长的人影,一丝光线都照不进去,漆黑阴暗地似乎要吞并它所遇到的一切。
前方是塑料假花组成的一人高花丛,俞央一个箭步上前藏身其中。玩偶几乎是整个身体匍匐在地,被外围的花丛挡在外面进不来。俞央松了半口气再去看方才见到的黑影,依然一无所获,仿佛那个玩意只是他过度脑补产生的幻觉。他穿过花丛绕到玩偶背后,果然发现几根固定玩偶的绳子,用金属活扣连接着固定到玩偶身下地板上凹陷进去的小轨道里。俞央将金属活扣悉数解开,玩偶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而后便继续摇摇晃晃地飘升,最后头顶天花板的人造天空一动不动了。
天花板传来卡嚓卡嚓的机械转动声,原本湛蓝的天空忽然消失,变成了灰黑色的天空,天空中繁星点点,北斗七星散发出幽幽红光,似是为人指路。而后四面八方升起巴掌大小的氢气球,歪歪扭扭朝天空奔去,被俞央眼疾手快抓住一根拖尾的长线拉下来。翻来覆去找不到线索,索性捂住耳朵一脚踩爆,撕开氢气球的塑料外壳,从里面刨出来一张长纸条。
“小丑兄弟俩性情各异,大哥逗小孩弟弟欺负小孩,一个逗笑一个弄哭。”
“那么,游乐园里的npc小丑,是大哥还是弟弟?另一个小丑在哪里?”
“请跟随北斗七星的指引,将正确答案输入答题框,回答正确,大门将为您打开。”
俞央将纸条颠来倒去读了几遍,看看飘在空中的小丑玩偶,看看小丑npc消失的方向,又朝上次见到黑影的地方投以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