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周咱们要出去踏春啊?诶择哥——”坐在俞央后桌的人远远地朝他招手,“你刚从办公室出来?听说这件事了吗?”
“我也是从办公室出来的,我怎么没听到?”盛醉一只手揽住俞央的脖子,将他半个人搂在怀里,示威般地淡笑着。
“老易没说,要真有这事的话,到时间会通知的,着急也没用。”
“中午想吃什么?”盛醉凑到俞央耳边,小狗似的急吼吼地用脑袋在他颈间拱来拱去。
“不是在来的路上已经确定好了吗,怎么还问,忘啦?”
“没有忘,想得到你的注意力,不想你跟别人说话也不想你看别人。”
“没有别人。”
“有别人也没关系,把你关起来锁好就是了。”俞央看不见盛醉的表情,随口附和道,“好好,关起来就关起来。别没有安全感啦!你想出去玩吗?如果踏春的消息是真的的话,路上应该会看到很多花吧,还有干净的小溪,说不定还能抓螃蟹!小时候我爸——”
他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说话了。呆愣愣地低头注视洁净的大理石地砖,嘴唇还张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再没人教他抓螃蟹了。随着年岁增长,抓螃蟹的游戏也变得不合时宜起来。按理说他应该不觉得难过,就算父母俩人感情很好,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不可能再在踏春的路上,看见干净的溪水就停下来,挽起裤腿往水里走,搬开溪水中长满青苔的石块,伸手一摸逮出一只大张着蟹钳意图震慑敌人的小螃蟹来。
“那你可以教我,我抓到的东西都给你。到时候还请俞老师不吝赐教?”盛醉读出了他的未尽之音,轻描淡写地把这页翻篇,打断他的思绪。
“你会喜欢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坐在温室里看花都不愿意伸手摸的类型。”
“怎么这么想我?”
“大概是因为你看起来很贵…看起来适合穿上西装坐在钢琴旁,聚光灯全部照在你身上。”
“一个人的话确实不会下水,如果是跟你一起,可以试试。”
俞央被他逗得直笑,“现在情话信手拈来啊?跟谁学的,这么会撩?”
“没谁,情绪的自然流露,感动了?”
“不敢动不敢动——说起来,往年十九中都会按时举行开学考试,算算日子也该到了。踏春的活动估计会安排在考试之后吧。怎么样,有多少把握超过我?”俞央猛地往前凑,令盛醉瞳孔一缩。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厚爱——怎么,第一的位置坐腻了?”
“第一怎么可能当腻,只不过希望你考个好成绩,最好咱俩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想想就很骄傲,这种又帅又优秀的男孩,竟然是我男朋友!”
“虽然我很想考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分数,但很遗憾,太困难了做不到。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你名字旁边!”盛醉话说得十分肯定,眼里闪烁的光跳动着跳动着,就变成了俞央震耳欲聋的心跳。
完了,这个人,这种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太令人喜欢了!
果真如俞央预料的那样,老易刚到教室,就宣布了周四周五举行第一次月考的消息,在同学们的一片哀嚎声中,他神秘的竖起手指示意大家安静,公布了下周的踏春活动。活动用时两天,按照班级分配大巴车,每辆车配三位随队老师。周一早上出发,在外住一晚,周二晚才回到学校。
“周末大家收拾好行李,记得要带水和防蚊虫喷剂,常备药学校会提前准备好。周一周二允许穿私服,少年少女们都打扮起来吧!可以带电子产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个人财产!”
“这些话应该等周五考完试说,现在讲这些谁能静下心考试啊?”靠窗的一位同学笑道。“是这个道理,我想着提早告诉你们,让你们能以更好的精气神来对待考试嘛!”老易略有些尴尬地摸摸脖子,手掌握拳撑在讲桌上。“老规矩,只有周三晚自习不讲课,大家可以好好复习。但这几天的作业照常布置,课代表照常收发。请大家自行复习,合理安排时间!”下课后,老易把盛醉单独叫到办公室去,叽里呱啦一大堆注意事项,小到考试记得带2B铅笔大到一次成绩不重要,千万放平心态,十九中天才遍地,就算暂时落后也不用急于一时。
盛醉面上不显,心里却不耐烦,这个课间又没法跟亲亲老婆贴贴了,化身抓狂暴躁猫猫。见他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面色灰败,俞央没忍住笑了,抬手给他比出一个代表加油的大拇指,这才让盛醉脸色阴转晴。
月考临近,教室的氛围朝夕巨变。往日在走廊上打羽毛球的人消失了,教室里的篮球也被好好地收进柜子,平日冲出去放松的人也少了,晚自习结束后去跑步的人却多了起来。他们是天才,更是普通人。天才是外界赋予他们的荣耀,内里的知识基础确实自己脚踏实地一分一毫打出来的,是一笔一划在草稿纸上算出来的,更是从老师的板书中提取出来的。他们胜不骄败不馁,尽最大的努力,抱最大的希望,拿最好的成绩。这就是十九中的“天才”,付出了远比其他同龄人更多的努力。
最近俞央的压力不减反增,自习时间经常不在教室。盛醉只看见他跟老师耳语些什么,便抱着书和板凳消失在门外。想跟上去看看情况,却数次被老师制止。“盛醉同学你刚来可能不知道,那孩子看上去平和,心里可比谁都傲。每次考试前的几节自习课都会消失,他…大概需要一些独处空间来放松,同时保证自己最高效的学习。有些时候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你们是好朋友吗?也别怪他没告诉你。”
“他是这么说的?”盛醉脸色阴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这都是什么鬼话,谁不知道俞央就算在运动场也能找个角落窝着安安静静地学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教室是吵了点,三俩成群小声讨论题目的人哪哪都是。可这…都不该是俞央离开的理由。他从来不会被这些影响。
“不好意思啊老师,吃坏了肚子,想去趟卫生间。”盛醉揣着手机溜到消防通道里,躲在厚重的大门后,避开监控掏出手机,查看起定位来。很奇怪,红点和他所在的位置基本重合。难道…在楼上还是楼下?盛醉飞速思考,莫名想起那晚天台上的人影,越想越急躁,三步并作两步往楼顶跑去。
消防通道里空气稀薄,就算是白天,楼梯间也是黑黝黝的,只有头顶上白炽灯微弱的光芒投射在地面上。教室在三楼,教学楼有九层高。从七楼开始,楼梯越往上越窄,光却越来越亮,大概是天台的门被人打开,日光争先恐后地照亮这个昏暗的楼道。盛醉气喘吁吁地跑上顶楼,还来不及靠在门边休息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无他。眼前的场景几乎是那晚的翻版。少年单薄的肩,风吹起衣摆露出的细腰,张开的双臂…他几乎腿软的站不住了。盛醉,你他妈给老子冷静下来,拿出手机,很好,快点,按下电击按钮,在他失去行动力那个瞬间把他紧紧抱到怀里。
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悬在电击按钮之上。
“你怎么来啦?”俞央转身向他走来。
好像,用不上了。
“怎么不说…”盛醉大跨几步上前,猛地抱住俞央,手臂像蟒蛇一般有力,缠绕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