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俞央没睡醒似的将脸埋在枕巾里蹭来蹭去。见状,盛醉轻笑着叹了口气,伸手从他颈间穿过,宽大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同样暖呼呼的柔软脸颊。
“乖乖,哥哥,嗯?起床啦。”
俞央不情不愿地被从床上拉进来,挣扎着张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世界似乎都罩上一层薄薄的马赛克。梦里沾染血迹的脸与眼前现实重合。他瞬间清醒过来,似乎被触发一阵没缘由的悸动、源自灵魂的震颤。
“你哭了。梦到什么了?”盛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像是隔了一层雾气。殷红的嘴唇张张合合,是属于活人的颜色。
“…”俞央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雾气缥缈的九重天,与透过飞机上透明窗玻璃看出去的寡淡景色不同,那里有亭台楼阁,有一年四季散不去的迷雾,有数不清的身影穿梭其间,来往谈笑。
他还能回想起那种巨大威压落在身上,高空稀薄氧气造成人窒息的错觉,身体不受控制下落导致的心悸感。那片白雾里还应该冲出来一个人,拼命挥动手臂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
别的,醒来都不记得了。
俞央没说话,刚睡醒的眼睛还是无法聚焦,睫毛被晨起的泪花打湿。坐在床上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落到盛醉眼里。
盛醉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还没看过瘾,两个人间的距离猛地被拉近,后腰环上来一双手,腹部随之传来一阵温热。
“我好像梦到你了。”俞央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
“这么难过,是梦到我死了吗?”盛醉伸手抚上他的柔软黑发,张开五指,用手代替梳子一下一下往后捋,帮他把头发理顺。
“记不得了。好像没有。但你追着我去了一个地方,做了一件好像会很痛的事情。”
“噗,确实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呢。所以呢,就是因为这个难过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盛醉一手扣住俞央的肩,将人拉开些许,又在他下巴上撸猫似的摸几下,勾得人一脸迷茫地抬头,随即被俯身而下的罪魁祸首亲了一个准。
“你喜欢我,很喜欢我?”说完,盛醉意犹未尽地又低下头,与他接了一个漫长的、交换口腔菌群的吻。
“大概。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不能辜负我,不然我会难过得想要死掉的。”
“不会让你死掉的。”
“你学我说话!”俞央松开手表示不满。
“因为哥哥太可爱了,没忍住,”盛醉弯腰蹲下,将下巴搁在俞央膝盖上。
“吃早餐去。”
“好~抱我,”俞央理直气壮地伸出手。“你昨天说要抱的,不能反悔!”
“没想反悔,只是觉得哥哥现在这样倒比我更像小孩。”盛醉左手小心翼翼地护在俞央膝窝,右手紧紧环住他的手臂。
“小心手。待会我喂你。”
“警告你,不准嫌我幼稚!”俞央眯起眼睛,直勾勾地与盛醉对视。
“怎么会,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我喜欢这样被你依赖、成为你的撒娇对象。这会让我拥有'被你爱着'的安全感。”
俞央伸手似乎想要一探盛醉的脉搏,却被他一个严肃的眼神钉在原地不敢动。
“自己的手什么样没点数?还要乱动,真想被我绑起来?”
“错了错了,只是想试试你的脉搏嘛。”盛醉挑眉:“不信我?”俞央干笑两声不说话。
餐桌上,盛着夹心三明治的盘子和缭绕着热气的杯子被整齐的摆放在一起。紧挨着的水晶盘里蓝莓堆成小小的金字塔,去了皮的苹果棱角分明,拼装在一起宛如俄罗斯方块。盘子最边上甚至还有装饰用的青柠和薄荷。
盛醉将美食丢在一旁,把人抱到沙发上,再拉过一个小板凳供俞央落脚。
“小心膝盖。”
“知道啦知道啦,多大点事,隔几天就好了——早餐你做的?”
“嗯,喜欢吗?”
“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夹心三明治!里面放了什么酱呀?”
“蓝莓酱、草莓酱、蔓越莓酱…反正没放芝士那些咸口的东西。”
“!太懂我了!快让我尝尝!”
吐司被递到俞央嘴边。
“嗯!!!!!好幸福!”
“喜欢就好。其实你用脉搏测谎术对我没用的。”
“唔,外什莫莫用?”
“吃完再说话。因为我接受过相关的控制训练,会有意识地控制表层的生理状态和心理状况。但你永远不需要害怕我会伤害你。我会比我的生命更加珍视你。”
俞央没说话,三两下咀嚼完清了清嗓子才不紧不慢道:“如果你在之前就告诉我,我可能会怀疑你。既然你知道这是脉搏测谎术,那么那天我在公交车上得到的答案真假性存疑。同时你隐瞒这个消息刻意接近我也会让我觉得不理解——”盛醉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掌心浮上一层薄汗。
“我的逻辑体系和脑回路也许跟别人不太一样,你愿意跟随我去死、愿意花心思在我身上,这样的行为在我看来已经通过了我的外层防线。既然我愿意放你进来,之后就不会再怀疑你半分。退一万步说,就算日后某天你选择背叛我、欺骗我、放弃我,这之前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值回日后我所能设想出的这些最坏结果的价格。可是你现在已经告诉我这件事,发生在你把我从天台上接下来之后。这只会增加目前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和我对你的爱意。所以不要担心——拳头松开,一直握着不痛吗?”
如果我想对你做的事情,甚至比你预设的最坏结果还要糟糕呢?如果我现在做过的事情,已经比你预设的结果更坏呢?这样阴暗地偷窥着、期待光明某天也能落到头上的小偷般的我,你还愿意爱我吗?
盛醉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