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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台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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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醉进入电梯,用脚踢了踢角落里“晕倒”的男孩。

“行了,赶紧起来,人已经走了。”

男孩一骨碌爬起来,“老大,嫂子揍人好凶啊,你看我这能不能算工伤?我都没怎么还手。”

“你还想还手?”

“不不不我不想,我只想跟金钱长长久久!”男孩疯狂眨眼暗示。

“手没碰到他吧?”盛醉淡声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都是戴着手套的!谁没有眼力见敢碰嫂子啊!”

“手套给我,摄像头取下来。钱翻三倍,回头打你卡上。”

“好嘞老大,祝您和嫂子长长久久,百年好合!”男孩摘下衣领上别着的微型摄像头,又摘掉手套,一同递过去,在电梯开门的瞬间一溜烟跑掉,丝毫不见之前电梯里的阴翳模样。

盛家能赶走盛醉,却抢不走他手里的权力。有父母留下来的资产在手,加上无所顾忌雷霆万钧的手段,没人敢轻视这个年轻的少年。

休学的日子里他也并非整日无所事事,而是东奔西走,与父亲旧部打好关系,天生领导者的气质尽数展露,不少人自愿留下继续为他做事。也有认为他只是个毛头小子难成大器的,被他带着笑用拳头打服,逃的逃,认输的认输。

电梯里的男孩也是盛醉安排的。这傻孩子脑子不太聪明,只认钱。即使觉得任务奇怪,也明智地没有追问。

果然聪明人就得看眼色行事。

男孩溜出电梯,一边小跑一边美滋滋地想着,这钱也太好挣了,也没做额外工作,报酬就翻了三倍,跟着老大做事就是爽!虽然不理解老大为什么这么对待喜欢的人,咱不懂,咱也不问。老老实实拿钱做事就对了。

盛醉并不把俞央的话放在心上。他习惯于把所有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看似总是他追着俞央跑,主动权其实紧紧地握在他手上。他有意识地引导俞央相信自己,交出真心,故意让俞央患得患失,以此提升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

在最初的惊慌过后,盛醉又变回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看得出自己短短时间内已经在俞央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一方天地,对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被他归结于藏着青□□意少年的敏感和不自信。

俞央这种人,在走近之前都表现得平静而温柔,礼貌疏离。像柔和的春风,吹得人心里充斥着暖意。这也正是他最本真的模样。一旦有人尝试破除他所建立的壁垒,走向内心深处,他就会装出冷血无情的表象,如同沙漠中偶遇天敌的狐獴,挺直身板瞪圆眼睛试图吓退敌人。生活中通常没人有足够的耐心等他消除警惕。

但当俞央发现这个人不在意自己伪装出的恶劣表象,甚至渴望继续深入,恨不得陪同他一起长大,好了解得更多。

安睡吧,上帝赐我的礼物,你的痛苦、不甘、艰难、黑暗。

给我吧,我都能承受,愿意为你分担。

阳光下飞扬的彩色泡泡将俞央整个人包在里面,他会短暂地敞开心扉迎接来人,同时迅速对俩人在思想、灵魂上能否引起共鸣做出判断。只有通过筛选条件的人才被允许扣响他的心门,走入他的世界。

没关系,盛醉右手摩挲着左腕的金属护腕,哄哄就好。实在不行…就继续装可怜。俞央最是嘴硬心软,同情心泛滥。

他想看俞央低声下气哄他,想听俞央说离不开他,更想听俞央说爱他。想拉着俞央一同沉入欲海,淹没在同一片深蓝色的海。

“哐哐当当”,盛醉打开手机上一个软件,里面传来捣鼓碗筷的声音。

俞央正在给厨房里冷掉的粥加热,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摆在桌上。扁圆扁圆的盘子里一角盛着红艳的油辣椒,一角是白花花的咸鸭蛋,只有蛋白,蛋黄被他挖出来丢在一边。右手边一个玻璃杯里盛满了依旧蒸腾着热气的牛奶。餐桌上水培风信子花瓣娇嫩欲滴,呈现出极深的蓝紫色。

“开饭啦!”俞央笑着对自己说,将电视音量开到最大。如果有人站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声音,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幸福美满,团团圆圆的家庭。

他试图一个人过得像从前。假装这一切告别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明显没有胃口,吃得不快,还有半碗饭剩在碗里就已经放下筷子。剩菜收进冰箱放好,用过的碗筷就着温暖的水流清洗,倒入绿茶味的洗洁剂,再用清水冲尽泡沫后放到置物架上等待自然干燥。

俞央弯腰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个红苹果,几下削了皮用牙咬住,叼在嘴里。双手插兜走进客厅,伸手将有些歪掉的花瓶拨正,顺带整理一下花瓶里的满天星,将散落在桌上的碎花一朵朵捡起,封入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挂在从阳台天花板垂下的白色铁丝环上。

阳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一些装着按颜色分好类的满天星碎花,靠落地窗放着;一些装满不知从哪捡来的水晶石、樱花玛瑙,透光性极强,折射出淡淡的暖粉色光辉。

俞央骨子里是一个充满生活情调的人。看人总是带了三分警惕和提防,耐心全无,会因为细枝末节轻易给人判除死刑,拒绝深入交流。而面对这些可爱的小玩意,他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那双素来冷漠的浅色眸子里满是温情。他珍视、守护这些在外人眼中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废物的玻璃瓶,如同山洞里蜷缩尾巴守卫珍宝的最后一只巨龙。

他是无数矛盾的集合体,是熵值偏高的混合物remix。

盛醉盯着手机里接受到的画面,看得目不转睛。六月骄阳的热情、四月春风的善意、八月秋叶的孤独、十月冬雪的凌冽…故步自封也会尝试新鲜,勇往直前又踌躇止步。

一个美丽冷漠的壳子里,住了一个情感丰富、心思细腻的灵魂。

盛醉看着屏幕里的小人,硬生生止住将对方占为己有的想法。他分明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是比起关押在内,被深渊囚禁、占有、享用,他更希望这个如星河一般梦幻、给自己带来无数希望的人能够走在命运既定的轨道上,盛醉愿意永远为他保驾护航。

“噗”,盛醉嗤笑一声,似是不满违背“初心”的自己。想要的人牢牢抓在手心里最好,要是一不留神让人给跑了…他舔舔后槽牙,“不会给你机会逃走的,我保证。”

俞央不停摆弄着他宝贝得紧的玻璃瓶。从主卧里拿出几个形状各异的磨具,一张磨砂纸,几个大小相近,装着液体的小瓶子,分类排放在桌上。

盛醉饶有兴趣地盯着屏幕,看着俞央忙活,来回几趟才拿完所需要的工具。悬挂在阳台上的玻璃瓶被他取下几罐,打开木塞,将干花倒入几个磨具。

原来是想做滴胶。

盛醉手掌托着下巴,脸上露出笑意,手掌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看不出来,他的爱人还对这些小玩意感兴趣。

来不及撤去微笑,“砰砰”几声响起,盛醉瞳孔猛地一缩,眼里满是惊异——俞央摔碎了剩下所有的玻璃瓶。美丽的石头,没有用完的小花——这些凝聚了他无数耐心和快乐的宝物,垃圾般落了一地。

“对不起啊,来给我陪葬吧。”

声音很小,没有被手机里的□□和客厅的针孔摄像头收纳进去。俞央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将手伸向满地废墟,无知觉般抓起一把碎玻璃片,紧紧攥在手里。血珠很快窜了出来,顺着少年清瘦的臂弯滴落在白净的地板上,血红与纯白产生鲜明的对比,雪地里开出鲜艳糜烂的罂粟,触目惊心。

俞央仿佛没有知觉,另一只手也抓向玻璃,膝盖弯曲,跪到满地玻璃渣上,像是在惩罚自己,疼痛能让人保持清醒,也能让人抛去多余的想法和感情。

手机里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盛醉只当他在清扫玻璃碎片,心头蔓延开一丝怪异的感觉,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人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能出什么事。

昨晚香软在怀,他根本舍不得闭眼,黑暗遮掩下器官的感触变得愈发灵敏,虽然看不清怀里爱人的模样,凑到颈窝,却可以闻到俞央身上的味道,只觉无比安心。

俞央钟爱花茶。那晚盛醉有幸喝到他亲手泡的茶(亲手丢的茶包),丝丝甘甜回味无比。

茶包很香,小小的纱网里装了玫瑰、茉莉、红枣、枸杞,还有一些白色的小颗粒,像椰果一样。绿色的茶叶散发出清香,似乎是白桃乌龙。

盛醉接过茶杯,顺势吻在俞央手指上,惊得人下意识缩回手,低头不敢看他。茶水喝起来回甜,却不腻人。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站在茶园里,鼻尖仿佛有冰川之巅的新雪拂过,千年冻土上开满了玫瑰和茉莉,风里夹着红枣和蜜桃的清甜,枸杞将茶叶的涩味很好地中和掉。

大概俞央自己都不知道,因为长年饮用花茶,他整个人,夸张到每一根发丝,都藏着淡淡的草木花香。当被人零距离接触到,那股就香气彭地在来人面前炸开,令人觉得仿佛遇到了来自春天的精灵。

香得让盛醉想吻住他,让他化在自己怀里,好细细品尝。

从回忆里抽离,盛醉将手机熄屏,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窗外已是一片墨色。

监视屏里,主卧空无一人,书桌上倒着一个紫色瓶子,上面全是英文。由于光线黑暗,盛醉再怎么放大显示屏,也只能看清“Melatonin”这个单词。

褪黑素。

他眯起眼睛,手指飞快地点击几下,调出浴室、客厅的摄像画面,还是没人。

惨淡的月光夹杂着城市灯火从拉开的帘子外透进来,阳台地上的玻璃无人处理,静静地待在原地,细小的碎片折射出冷清的寒光,如同海边礁石上尖锐的牡蛎壳。地板上蔓延开一摊黑色的污渍,近处的玻璃碎片上也沾染些许黑色痕迹。

盛醉盯着那些污渍看了很久。

“操!”他抓住搭在床沿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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