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模糊视线里,竟比预计的还多出个女人。江绮玉以为是流萤先她一步攀附到闻寻身边,不觉更气,一只手使劲揉着眼睛,另一只手竟就想去拽“流萤”的袖子。却直接被闻寻一掌拍下。
江绮玉气急瞪大了眼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流萤,而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立刻知道了是谁。
她有些慌。
但转念想起太后曾交代过的话,立即恢复了底气。扭到闻寻身旁,狠狠剜了一眼卢访烟,才继续娇滴滴跟闻寻告起状来。说流萤蓄意跟踪害她出丑。
“江美人也把我夸得太厉害了吧。”感受到闻寻朝自己看了过来,流萤没法再默不作声,不慌不忙说道。
“且不说空中飞鸟非我所养。就算是,我自问也没那个本事能叫它们猜得懂人心。再有你说我跟踪?我走这条路是要去藏经阁,怎么江美人如今也改了爱好吗?”
浅而小的梨涡一直雀跃在流萤细嫩的脸颊上,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样子,直能把江绮玉气死。
江绮玉能歌善舞,宫里人尽皆知。同样,她只是户部侍郎府上收养的义女一事,也无法隐瞒。不同于正经嫡女,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她十年来唯一学过的学问。
江绮玉不甘心被嘲讽胸无点墨,死死攥着拳仍要与其争论,但话未出口却先被闻寻打断。
“你去藏经阁做什么?”
闻寻收回了挡在卢访烟身前的手,沉声去问流萤。
流萤微怔,下意识扫卢访烟一眼,才道出早有准备的说辞,“嫔妾最近在学画,想找几幅感兴趣的图借回去描摹试试。”
其实她是想去查查那个名叫“子诀”的名家,究竟有何来头。闻寻两处常待的宫室都有此人的画作,足可见对其的喜爱。
既然还想当闻寻的宠妃,她就得投其所好、做足准备。这样再见面也能多些共同话题,省得俩人一碰面就针尖对麦芒,何时才能正眼相看。
包括她让小金子把自己随手画的裱起来挂上,也是以防有人问起,好不落口舌。
闻寻不屑,动动唇就想说她“狗爪子也能作画了?”
可也不知是当着卢访烟的面儿太粗俗的话不想说,还是怕流萤听了又要跟自己梗脖子耽误事儿。闻寻终归只是上下滑动了喉头,将话忍了下去。
再多看一眼流萤,又隐隐觉得几日不见她好像略有不同,但具体哪儿变了,闻寻一时间又说不太上来。
甚至另斜旁边的孔映欢一眼想做个对比,虽叫不上其名,但那女子流露的神色才是他印象中这些女人们最常有的。
奇怪。
闻寻想不通就莫名烦躁,忿忿一甩袖子带上卢访烟便走了。任凭江绮玉喊破了天,他也只如无情落叶一般,一步不带停的。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到了晚间,闻寻竟又舍弃了卢访烟,反传江绮玉前去侍寝了。
“难道凝婕妤真的要失宠了吗?”
熠光殿里,宝珠一边给流萤捏着腿,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那么宝珠情愿让更清绝孤标一些的卢访烟来做主子的对手。
流萤笑而不语,反手招呼立在门口的小金子过来,“你来答她。”
小金子闻声,照旧先冲外院张望了两眼,才轻手轻脚走进。他看懂流萤眼中的期待,说起自己的想法一点便也不含糊,“奴才觉着,皇上这样反而是在保护凝婕妤。”
没错。
流萤也是通过此事,真正确认了闻寻与太后之间的隔阂,绝非一般母子间的叛逆那样简单。
更准确的说,闻寻对太后应该也是有恨的。虽不及王爷对太后那般毁了人生的恨意深,但对流萤来说,俨然已是天大的好事。
“太后找来一个跟盛宠的凝婕妤九成相似的女子硬塞给皇上,为的无非是分她恩宠。”流萤继续小金子的话说下去。
“可倘若皇上不遵从太后的心意,依旧我行我素。你猜,太后的这股怒火最终会撒到谁的身上?”
其实后宫的女人归根结底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繁衍皇嗣。使劲手段争宠的最终目的也是这个。为自己,后半辈子能有着落。为家族,一人登顶满族荣光。
亦如太后当年操纵闻寻上位,她现在迫切想要的仍是一个能拿捏在手的皇子。
从前太后不干预“猜数侍寝”,是不想在阮家女人生下皇子之前再有别的威胁出现。后来找到了貌美身娇的江绮玉,自然就要以充盈皇嗣为由,名正言顺为其铺路。
皇后年纪尚小,要想有嫡子,最早也要两年后。贤妃虽一直喝补药,却始终不再见动静。是以借腹生子,便是眼下最快速、最准当的法子。
江绮玉出自户部侍郎府,府中主母与镇国大将军的夫人是亲姐妹,早已属阮家一派。若不论义女一说,江绮玉还得跟贤妃喊句表姐、跟皇后道声表妹。
是以她的孩子,自然能归太后所掌控。
如今太后按着闻寻喜欢的样子挑女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若他还不领情,拗着不配合,那倒霉的自然就得是一切诱因源头卢访烟。
只有正品消失,替代品才能一直享有偏爱。
宝珠咂咂嘴,似乎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两条小眉毛旋即拧在一起,粗粗叹气感慨道,“皇上竟然那么喜欢凝婕妤,那他还会喜欢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