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汐仅靠半边身体,爬到市区里,人来人往,无人发现她,一只只脚从她身上践踏而过。
她憋着一股劲,不知是力竭之前到的目的地,还是因为到达目的地才力竭。
她意识迷迷糊糊之间,觉察到一股视线。
她睁开眼,是一位老太太,她雍容华贵,高贵优雅。
富老太太率先发现了她,意识到她情况危急,联系了吊靴鬼。
乞丐老太太这时插了一句:“原来你是惠姐带回来的,”她面向富老太太,调侃道:“你上次捡个小鬼,被那小鬼倒打一耙害得栽了跟头,不是发誓说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吗?”
富老太太扶了扶金丝框眼睛,抿着嘴,本就薄的两片唇变成了一条线。她脸颊两侧堆起深深的八字纹,苍老松弛的颈部皮肤颤抖,从里面发出不屑的哼声。
在场只有吊靴鬼知道惠姐的来历,她听到乞丐老太太的打趣,忍不住笑,她看着杨汐,又看向惠姐。语重心长:“惠姐一直就是个面冷心热的······”
了解在杨汐身上发生的事之后,大家为她感到不平。
“杨汐,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回左手左脚。”楚柒对她保证。
民国旗袍女学生打岔:“不只是你哦,我也要帮忙。”
其她鬼纷纷附和,要不然她们为何集中到这,把援助杨汐的事情都推给一个人类去做,那她们荆棘鸟还有什么存在必要。
女学生觉得还不够,想替她报仇,那家伙最好感到庆幸他还活在人间,女鬼们的手伸不过去。“那个男的在哪里,我就算揍不到他的猪脸,也要去吓死他。”
杨汐没忍住被逗笑。一众女鬼都展现出对她的关怀,她们本不相识,她是个一无所成的残疾鬼,给不了她们任何好处。她们却对她伸出了手。
杨汐泛着青紫的嘴角,扬起真心而灿烂的笑,一滴泪顺着脸颊的淤青流到了嘴边。
杨汐笑容顿住,懵懵地摸自己的脸,居然真的是眼泪。
她才知原来化作了鬼也是会哭的,她之前爬了一路,被人踩、被狗撒尿都没哭过,她居然这么能忍······
吊靴鬼的八厘米美甲摸了摸杨汐脑后的头发,头发丝里还粘着点血液和肉渣。
她们死前什么样,化作的亡魂也大概就是什么样了,她擦不掉那些脏污。
一样别致的哭腔,此刻却显得低沉:“透过鬼眼看人,发现鬼可比人有情有义多了。”
富老太太扶了扶眼镜,上眼皮低垂,看着地板,忆起往事,认同地点头。
这句话,不止杨汐,其他鬼都听进去了,联想起自己的前尘往事,不禁唏嘘。
吊靴鬼说完这句话,不忘内涵一下楚柒。
“就像你,不是鬼,但也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是人类一样。”
楚柒:扎心了······
但楚柒无法否认,她从小到大,确实没交过真心朋友。有过的,也因种种原因离她而去了。
现在,她能说上话的,除了馆长和师哥师姐们,就只剩下尸体和鬼了。
某种意义上,她和其他人类的关系是对等的,在竞争着同一片生存空间和资源,利益在前,他们无法深交也是正常。
况且她还是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
而和鬼打交道,她和他们的关系从始至终就不会对等,她走她的人间路,他们闯他们的鬼界洲,互不干涉,与他们相处起来确实能更加肆无忌惮。
吊靴鬼刚认识楚柒时,她就孤零零一个人,其他人成群结伴上下学,她却没有社交。吊靴鬼观察着,她与他人脱节,不是单方面导致的,她的同学们邻居街坊们因为听信可笑的谣言从而回避她。
但她自己呢——也对他人建起了厚厚的高墙。别人走不进,她走不出,这是症结所在。
唯有在他们鬼面前楚柒才会暴露出顽劣和天真的一面。
“我不需要无用的社交,先不说我的事。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找回断肢的计划吧。”
女鬼们和楚柒协商分头行动,楚柒去杨汐被害的小区搜查,她们则根据李汉高的抛尸路线沿路寻找。
吊靴鬼这边,由于已经一天没有处理荆棘鸟的事务,暂时离开不能陪同她们一起。
楚柒和她道别,约好下次再回这里碰头。
计划制定完,楚柒没有耽误时间,带上渡魂叽出发。
走前楚柒不忘到楼下蛋糕店,询问店员有没有梨花糕,店员摇摇头,这边人不怎么吃这种糕点。
楚柒上次在外卖软件上订到的梨花糕的那家店在镇上,她只好先将这件事搁置。
进入小区,楚柒将渡魂叽放出来。
渡魂叽憋了一路,终于能活动,一出猫箱,它就活动僵硬的鸡翅膀,扇动空气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动。
“你说你上次进那间屋子,就没发现有什么亡魂断肢在,那就有可能是在抛尸的时候连带着其他部位被带走了。”
至于会掉落在何处——楚柒回顾那条路线,从城西到城东郊外,跨度之大,却只找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简直如大海捞针。
渡魂叽:“更别说,还有一些喜食亡魂的妖孽存在,要是被它们先找到,那就完了。”
楚柒:“什么妖孽?”
“就是喜欢吃鬼魂的妖怪。”
真有这种妖怪吗?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