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沉寂的堂上只摆放十几块灵牌。
谢闻珏站定在最末尾的灵牌上,抬手触碰到灵牌所刻字,对谢禁道:“这是你娘亲的牌位。”
谢禁顺着谢闻珏的动作看过去。
那块牌位上刻着“谢殷”二字。
谢禁想开口说一句“不认识”,又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绪莫名奇怪。
他想到从前来过神荒境中的弟子背后议论之语,一个人是不该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不认识的。
可他真的不记得这位叫“谢殷”的人。
谢禁不可闻地蹙了下眉,持续沉默,像是对于谢闻珏所言不太关心般,以冷漠相对。
“罢了,你本来就是如此的。”
谢闻珏望过来的神情带着些许的怨气,拂袖仔细擦拭着谢殷的牌位。
谢禁站在门口,院外温暖的天光与祠堂内阴冷的气息一同落在他的四周。
忽地,藏在袖中的小鸟见谢禁好久没摸它了,又轻轻啄了下面前的手指。
被一点微弱的痛觉唤醒,谢禁回过神来,指腹摸了摸袖中小鸟的脑袋。
若是凤星燃在此,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默然瞬息,谢禁走进祠堂,注视着被谢闻珏拂拭的那块灵牌。
谢闻珏慢慢地放好灵牌,开了口:“这次叫你回来,是因谢家有难。”
“数年之前,南城地下的地灵脉出了问题,无故开始亏损,不再滋生灵气。这几年间,谢家一直用源源不断的灵石填补地灵脉中的亏损。但在今年,连灵石也不管用了。”
谢禁道:“这件事,你该找神宫。”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谢闻珏长叹一声,“神宫扶持萧、林、谢为三大世家,如今已经隐隐有要扶持第四大世家的趋势。”
“若是传出南城地灵脉出事的消息,神宫不用再另外扶持一大世家,只会让人对谢家取而代之。”
“到那时候,谢家底蕴将不复存在。”
谢禁静默过后,问道:“与我何干?”
“砰!”谢闻珏拂袖,“你姓谢,是谢家人,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一块空白无字的牌子被摔在谢禁面前,受不住摔力,就此裂开来。
谢禁垂眸,依旧不懂。
好半晌后,他才问:“谢闻珏,你说这些,是要我报谢殷的生身之恩吗?”
……
凤星燃赢了谢长铭,将那架车辇赢了过来。
而后,他祭出长剑,朝车辇前的几只禽鸟斩去。
“你干什么?”
谢长铭正不忿着,眼角余光瞥见凤星燃像发疯似的用剑去砍鸟。
那可是谢家狩猎,寻了好久才寻到的珍稀禽鸟。他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咔嚓!”
剑光如凛,悍然落下,转瞬斩断囚困在大鸟身上的无形枷锁。数只禽鸟齐声鸣叫,张开翅膀,无拘无束地朝天际飞去。
原地唯余一架空荡荡的车辇。
凤星燃乜一眼谢长铭,笑道:“见你打得辛苦,将车辇留给你回家去。”
说罢,他收剑离开此地。
“小少爷……”
谢长铭随从走上来,迟疑出声。
谢长铭捂住脸道:“完了完了,我把车辇给输了,今夜先别回去了,住在客栈吧。”
另外一边,凤星燃离开猎场后,敛神感知,却发现谢禁已经好一会儿没有摸小鸟脑袋了。
“奇怪。”
凤星燃心中存疑,回到谢家驻地,并未在院中看见谢禁的身影。
谢家掌事说谢禁与家主在一处。
凤星燃应声走回院中。他的确能感应到自己附在小鸟上的那缕神魂就在谢家驻地的范围内,并未离开此地。
凤星燃在院中等了一个下午,也未见到谢禁回来。
他想去找,起身时又忆起上次谢禁“失踪”后说的无情话。
这世间能伤谢禁的人,不足单手之数,又何须他一个勉强方能踏进上三境的鸟来关心呢?
当真可笑。
凤星燃自嘲心想,依旧坐在院中等。
直至曦光从西缓降,他蓦然站起身来,朝院外走去。
“凤公子,你这是……”
谢掌事出现,盯着凤星燃。
凤星燃站定身形,道:“我记起谢长铭还欠我一份赌注,想去找他。谢长铭回来了吗?”
谢掌事道:“小少爷还没回来。”
“那我明日再去找。”凤星燃转身回院,面上神情瞬间冷然。
谢家果真有事。
凤星燃回到屋内,关上门。
不到半刻钟,红衣少年推开门,继续坐在院中等人。
院落古树上,传来一阵轻缓的鸟鸣声。随后,一只火红小鸟朝院外飞去。
小凤凰顺着自己那缕神魂追寻,最终落在谢家家主的书房外。他站在屋瓦上,叼开一块瓦片,透过昏暗的天光观察下去。
不多时,小凤凰又于隐匿处叼开一块瓦片,从屋上空洞处挤身掠去,落在书桌下。他的爪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搜寻着四周。
散修盟中,有擅长机关巧术者。
小凤凰跟着学了些手段,在书房找寻起隐藏机关。
须臾,他跳上书架旁边的一件雕花木雕,抬起翅膀搬动。
大面书架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缓慢地向两侧移开。
一幅画卷徐徐展开在小凤凰面前。
画卷上绘着一个人,身着白衣,戴着面纱,露出来的眉眼是雌雄莫辨的美。雪纱随风飘动,栩栩如生。
小凤凰盯着看了半晌,忽然觉得画上人的姿势有些别扭。画上人倚靠在树边,双手交叠于身前,宽袍大袖,像是要护住怀中的什么般。
画旁边有一行小字。
谢殷,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