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柴道煌也跪着不起身,半晌过去,张奎只沉声道:“东西呢?”
柴道煌双手捧起令牌,张奎拿起令牌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天尊没有回音,好像这件事就要这么揭过去了,只有张奎,他对柴道煌不闻不问,柴道煌就待在白雪宫里,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是逗逗鸟就玩雪,只不过也不说话,大部分时间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长离轻轻的啄他一下,他才能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张奎自人间回来在宫门口没有见到人,去了喜神殿就看见人坐在楼台上发呆,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张奎摘下腰间挂着的葫芦递给他:“尝尝?”
柴道煌接过,也没问是什么仰起头闷了一大口,张奎也没拦着,就看他被辛酒辣的脸憋成通红也不说话,把酒壶还给了他。
“这是人间的酒,好喝吗?”
柴道煌低声道:“辣死了。”
张奎笑了一声:“人间的酒,都是这样的,就没有不辣的,人啊,愁的时候,欢喜的时候都喝这个。”
“这么辣的东西,谁欢喜的时候喝这个。”柴道煌否认。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1],凡人一辈子短暂,能有几回得意,少之又少!不高兴的时候呢,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2],人醉一醉,荣枯不过问……”
他还没说完,柴道煌就又拿过葫芦,辛辣的滋味不停的滚过喉咙,刺的他喉咙生疼,最后疼出眼泪来才放下葫芦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把嘴。
他哭了,哭的停不下来。
“你们一直都和我说,凡人只是蜉蝣,甚至都活不了百岁,即使是痛苦,也是须臾,但那是对于我们,我看见他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张奎拍着柴道煌的背,小喜神憋屈了几天无处释放,扑在张奎的腿上就哭个不停,张奎也不打扰他,就让他哭个够。
许是哭声太大,都把在白雪宫睡觉的长离哭了过来,就落在柴道煌的手边,像他这几天神游一般,轻啄他的手。
柴道煌哭够了,揉着红彤彤的眼睛一抽一抽的。
“奎爷,我不想当神仙了。”
这话一说出口,张奎还没说话,长离便先叽叽喳喳起来,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张奎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哟哟哟,你倒是说句人话呀。”
长离恼羞成怒,起飞飞扑在张奎的脸上,张奎笑着把鸟抓了下来。
“你看看,连长离都知道你说这话是无稽之谈,以后这种话,不能胡说了啊,傻小子。”张奎拍了拍柴道煌的头。
柴道煌转身,盘着腿面朝着张奎坐:“奎爷,对不起。”
张奎胡子一翘:“哟,道歉有用还要罚恶司干嘛。”
“……”
“我不该偷你的通行令牌。”
张奎点头:“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我应该告诉你一声的。”
“……”
张奎愣了愣便吼道:“诶你这个小犊子……”不过也只是吓吓。
“我看见有很多凡人吃不饱穿不暖,活着很累,但还是要苟延残喘,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倘若断了自己的路就是断了全家上下的路,我一直都以为,凡人大抵都是幸福的,他们有神明庇佑,可以行万里路,走遍任何地方,但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不幸福。”
“所以呢?”张奎问道,“你帮他们了?”
柴道煌抬头,半晌后点头:“嗯,帮了。”
“但是没帮成?”
“我……”柴道煌哑然,“倒也不是没办成,那天晚上……”
*
那天晚上时间太过于紧迫,柴道煌忘记去通行关登记就直接回了九重天,就算去了通行关他也登记不了,令牌还在当铺。
回到喜神殿的时候还神思恍惚,一张张充满泪痕的脸不停的闪现在脑中,他们让自己救他,但他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只有把银子都给送出去。
从他有记忆起,所有的人都告诉他,神明就应该庇佑六界,庇佑凡人,凡人犹如沧海一粟,但实则不是。
错了,都错了。
入过一次世,再让他淡泊如明镜,他做不到,世间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一直觉得他苦练修行个几百年,位居仙班就可以,他以为他守护的是极乐之地,结果亲眼看过之后,他才知道,他守护的是一座樊笼。
樊笼里的都是困兽,伸出手向他嘶吼呼喊,求他救烂命一条,然后继续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活着就好。
令牌不能留在凡间,柴道煌在喜神殿端坐许久又下去了,此时人间应已经过了月余,这次没有令牌,他根本看不到通行关,但通行关的督察神官会看到他,幸运的可能没有巡逻到这里,不幸的话当场逮捕,禀告天枢阁,等待他的是天尊的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