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公子可是找我?”
肖鹤羽转头,就看见长离身上披着氅衣,手上还拿着一件,都是罗容与的。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舒服的画面,但他并没有将这满心的阴戾显现在脸上。
雪又落下了,肖鹤羽在风雪中勾起了嘴角,莞尔道:“是啊,昨日河湾,我以为是我看错,没想到真的是阿离回来了。”
他省去了“公子”。
长离哑然,肖鹤羽道:“怎地长时间不见,公子与我生疏了?”
罗容与从长离手里拿过氅衣披在了身上,他好像很冷,打了个哆嗦:“诶呀这天儿还真是冷啊。”
肖鹤羽不理他把“冷”字咬得格外重:“确实冷,已经腊月将至了。”
人对另外一个感官会受很多方面的影响,这个人本身的好坏,和他人对这个人的看法,长离从罗容与那里得来肖鹤羽所行的腌臜之事,多少也影响了他对肖鹤羽的印象。
肖鹤羽和罗容与不一样,他也貌美,但他没有含情的桃花眼,他有的是上挑的凤眼,他似狐狸,长离第一次见到他便是这般感受,如今也是,好像只要一下便能勾去人的精魄。
“你们昨夜……”肖鹤羽问的是你们,看的却是长离。
长离没有多余的犹豫,但语气已经恢复平淡,道:“昨日罗公子发烧,我来照应了些。”
罗容与“啧”了一声,走去肖鹤羽背后竟然推起了轮椅:“这般站着多冷,不如别走别说。”
“不……”肖鹤羽想出声阻拦,但又收了回去,“也好。”
三人慢悠悠的穿过巷子,低声言语着,罗容与装着事不关己,偶尔穿插两句,那两人好似真的是很长世间不见的故友,交谈随意,但大多都是肖鹤羽说,长离答。
“人算不如天算,令堂去世,阿离节哀。”肖鹤羽惋惜道。
长离心虚的咽了唾液,“嗯”了一声。
走出巷子,外面传来一阵仰天长笑,长离一听便知道是谁。
*
柴道煌拿着个酒壶坐在一家布料铺子的屋脊上,笑着,也口齿不清:“哈哈哈哈哈,本……本神今日与你们……共饮,谁与我喝酒,我就赏她一个……美艳娇娘!”
他喝醉了,说到最后自己把自己说笑了。
下边光棍汉不少,还有一些胆大的未出阁的大姑娘闻言都跟着他起哄。
“兄弟此话当真,真能给我个美娘我现在就与你畅饮三天三夜!”
“别只管他们那些臭男人啊,有没有俊俏小郎君啊!”
这话从一个穿着素衣的姑娘口中说出,她既不贴花黄,也不多戴发钗簪子,说话也不扭捏,只用巾帼裹在头上,但皮肤雪白,倘如打扮起来,也必然是个美娘。
但旁边的汉子却只把她当成兄弟一样,嬉笑道:“覃小娘,你要找郎君也得打扮一下,你看你这样,别人当你也是个男人呢。”
那女子闻言,转身便道:“那像你们这般的,姑娘们不都得被你们吓跑?”
汉子们还想说话,却听屋脊上的柴道煌又道:“自然是有,不管是美娘还是俏郎,都有!”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都开始沸腾。
眨眼间柴道煌不知道就从哪儿拿出一个名簿,是他的姻缘簿:“来来来,都报上你们的名儿来,本神现在就给你们牵红线,连姻缘!哈哈,本神递红线,佳人得正缘……”
站在前面的人开始私语:“诶?他从哪儿拿出的那簿的。”
“嘶,没看见啊,我怎的看见好像是突然就在他手上了。”
“怎么可能,莫非他真的会变戏法?”
别人不知那是什么,但长离知道,他手一蜷,眉头皱起,柴道煌不能再胡来了,昨晚他已经为了自己和地府有了龃龉,倘若再在人间行这样不合规矩的事,回去天宫之后他必然是要受罚。
玩忽职守,旷职偾事,重则革职。
下面的人都当作是玩,已经开始报姓名,长离不再多想,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直接凌空而起,飞身上了屋檐夺过了柴道煌的姻缘簿。
下面人一片唏嘘。
雪越下越大,长离披着罗容与的绛红氅衣屹立在屋顶上,似仙人下凡,似红梅降落,碎发飘起。
覃小娘眼睛都直了:“这办差效率当真高啊……”
长离蹲了下来,拍了拍柴道煌的胳膊:“哥,醒醒。”
柴道煌眼神迷离,模糊之间只看见面前一人身着红衣,皮肤雪白,在风雪之间看着他,当真好看。
“婉君……婉君……”
柴道煌醒不过来,酒醉后他把长离认成了另外了一个人。
“婉君……”他哭了,哭的和一个小孩一样,越哭越伤心,逐渐成了嚎啕大哭,下面的人不再凑热闹开玩笑,逐渐散去,唯有那覃小娘还屹立在原地不动。
没有信徒们会知道那坐在屋脊上的人是赐这世间姻缘之人,他像个痴子一样,醉倒在寒风朔雪中。
“世人皆拜我,求我一线牵……那我的呢,我的呢!”柴道煌抓着长离的胳膊嚎哭,“长离,你告诉我,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