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镇每年都会举行金鲤龙门节,为的是祈求风调雨顺,神明保佑,每年也会挑选年龄适宜、相貌极为出挑的男女子为五福锦鲤仙。
“哥,他好好看啊,比雨神都好看。”廉贞这个傻小子又呆了。
长离没应,看着罗容与手持横笛吹奏鸣曲,舟行龙门处,罗容与飞身上了花船,锦鲤也随之都跃过了龙门。
所谓龙门,便是在海面上放置挡路檐,檐下水湾里的部分皆为石墙。
这是第一次,锦鲤全部都跃过龙门,没有倒游的,也没有踌躇不前的,这些锦鲤绝对服从于罗容与。
长离也看的有些惊。
在所有锦鲤落回龙门另一边时,所有人应声跪下,俯腰叩头,众人齐声道:“天降神明,愿锦鲤仙护佑众生。”
罗容与站在花船顶端,放回横笛,扫了一圈岸边众人,目光定在一人身上,勾了勾嘴角又移开了目光,扬声道:“锦鲤赐福,佑诸君纳好运,诸事顺,平安无祸,所愿皆所得!”
花船走,众人起身,刚刚迷迷糊糊跟着众人跪下的廉贞也起了身。
“你怎么不跪啊……”
“忘了。”
“啊?”
人群没有散,反而拥着都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两人随波逐流跟着走。
*
花船停靠在醉生楼楼后,罗容与下了船,肖鹤羽和柳昭月就在岸上等着他,不同的是,肖鹤羽在轮椅上坐着,腿上盖着一层薄毯,人虽不能动,但还是隽雅俊秀,端的是清冷矜贵。
“月姐姐!”罗容与疾步走过去,只跟柳昭月打了招呼,当没有看见一边端坐的肖鹤羽。
“走吧,你赶紧回去换衣服。”柳昭月说着,去推肖鹤羽的轮椅,结果肖鹤羽却自己垂手转着轮椅的轮子,“不必了,月姐,我自己来。”
言罢自己慢悠悠的转着轮椅轮先走了。
柳昭月眼里都是心疼和无奈,转头看罗容与却是面目疏离,抽出了插在腰间的笛子在手中把玩。
更衣间放着戏服,罗容与换上后坐在镜前化妆。
化妆室里没有人,镜中的桃花眼多情,还没有带勒头,不显凌厉,罗容与闭上了眼睛,耳边一瞬间不是外面嘈杂的沸腾人声,而是草虫和鸟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他睁开眼,铜镜里的自己端坐着,一身红衣,身后伫立的人手拿着花放在自己鼻尖,身上都带着晨露和花香的味道,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眼中泪光闪过,抬手拂过铜镜,却只剩一人,镜前的花瓶里插着枯枝。
“我当以为,你又不回来了……”罗容与目光看着放在角落里的长刀。
落在耳朵里的是无穷的打杀声,刀光翻飞,长枪挥舞,血泪纵横。
“阿与!”
有人在叫他。
“阿与!”
罗容与失神的眼睛蓦然反应回来,他抬手拭去了挂在眼角的一点泪,应了一声。
门外是柳昭月。
“换好了吗?马上就要开始了。”
罗容与带上勒头和盔头,拿起长刀出屋。
“走吧。”
罗容与今日身着一袭绛红绣凤红袍,云肩翻卷,眉眼间与唇上胭脂同色,下至眼睑,眉毛如浓墨,绣金靠旗在背后挺立。
柳昭月抬手把盔头上有些歪的绒球拨正,天气暗沉,寒风一阵一阵的呼啸着,罗容与给柳昭月系好披风的绳子。
下雪了。
两人站在醉生楼的后门前,河湾紧靠,罗容与一身飒爽,已经引的无数人看了过来,站的近得大姑娘们已经红了脸。
肖鹤羽转着轮椅过来了,腿上放着长直的高翘木棍。
罗容与愣了愣,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高翘,冷冷得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走了。
*
廉贞生是拉着长离挤进了最前排,人有序的站在街道两侧,空出长街。
一声锣响,伞头用方言大喊:“开社火咯!”
一瞬间鞭炮声此起彼伏,硝烟四起,在浓烟中,踩庄高跷队伍队伍走出,他们像神仙来人间巡视,像阎罗来人间审判。
高跷队伍醉关公为首,左手持青龙偃月刀,右手持葫芦酒壶,跌跌撞撞大步流星的走在队伍最前,有贫苦人下跪求关公护平安,有为小儿求运续命。
关公长袍一挥,虽醉醺醺,高翘却稳稳的一抬,迈过了下跪的老妇人头顶。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大刀挥舞,斩断痛与库。[1]
众人欢呼,拍手叫好,所有祈愿随着烟飘散,上达的云端,传到了神明的耳朵里。
身穿佛袍的和尚朝左右缓缓点头,佛主已收到百姓的祈愿,自会普度众生。
再往后,便是阎罗与黑白无常,脸留长须手笏,给予所有下地狱之亡魂白与黑,善者转世为人,恶者受惩下地狱。
廉贞凑在长离耳边道:“这阎罗就是一个小王,也不知道这人间是怎么传的,传着传着,他这个小王怎么也成地府之主了。”
长离道:“十殿阎罗一开始本就是一个人,是青华天尊后来才又派遣其余新主,系为十真君,共管十殿,人间这样说也是对的。”
廉贞点头“哦”了一声。
谈话之间,刚刚在舟上扮演锦鲤仙的罗容与竟已经一幅武生扮相了。
长离看着他愈来愈近,一步随意自在,一步漫不经心,低头时与长离眼神交错,分明是一直在目光锐利如鹰隼的持刀武生,好像一瞬间失了神。
但也只是须臾,长离只当自己是看错恍惚了。
身后倚仗队走来,敲锣打鼓,用方言在说着祈福词。
“社火开,福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