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雾与她交手多次,总分不出胜负,最后还是母族东方氏设了个局,成功诱到此兽陷落,让霁雾乘了上风,却不料冥兮拼死一搏,在伏诛之际反过来与霁雾结契,迫霁雾与之共生。
师祖大人不得已,只能将此逆兽困于山中休眠,又让东方家筑梦阵压制,距今已过八年。
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再延,到底冥兮本就行梦术健益,这八年来霁雾修为大亏,她倒是日益精进,一醒就叫霁雾危在旦夕!
幸而也不知为何,此兽醒来竟不记得自己是谁,更是将两人的纠葛忘得干净,不仅没有找霁雾麻烦,反而对她喊起了“主人”。
东方一族的长老趁机便是一顿忽悠,道冥兮本就是霁雾的家养守护兽,如今霁雾体虚,她需得处处呵护才是。
“不必再见?那怎么行!长老说了,主人身体反月相盈亏,不是寻常道法能修补的,只有冥兮可以滋养主人。”
竖着尾巴晃来晃去的家伙说着便在床上跪起,又往前探了探身,“不过主人,梦里能得的终是有限,不若让冥兮在这慰藉主人可好?”
这小兽身上的味道实在古怪,清甜之余还绕着股天然辛香,只是随意散了一缕扫过霁雾鼻息,就叫她莫名记起了梦里的画面。
是交缠的十指,是蹭着颈窝的软颊,是贴近膏脂的掌心......
是茶汤渗出杯沿,盈满而溢,是积雪堆在松针上,又轻颤着抖落......
是一声声的“主人,再尝一点?”
“不知羞耻!”霁雾闭起眼来再度调息,神情冷肃,只是眼尾还带着红,这般合眸垂着眼睫的模样,倒是与梦中仰在松软皮毛之上失守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看得冥兮心痒。
她歪了歪脑袋,依然不退反近,“什么叫羞耻?主人与冥兮贴着热了,可以羞,但为何会耻?享乐是为天性,你我乃结契关系,不必生耻,纵乐便是。”
说着让人脸红的话儿还不够,冥兮伸出手来,拾起一缕霁雾的青丝,“主人为何不——”
“——狂徒,住口。”霁雾清净不得,又睁开眼眸瞠目瞪她。
美人怒视,自是别有风情,冥兮被霁雾瞪得生趣,半分也不觉恼,“主人为何不簪花?”
“簪花何用。”霁雾将自己的头发拢在一处,“璇灵宗戮妖斩鬼,只需干脆利落,一切装束从简。”
话虽如此,这倒也不是条规矩,只是师祖如此,弟子便也这般罢了。
“簪花漂亮啊。”冥兮摸了摸自己的辫子,“我这个花花掉了,主人会不会簪?”
她方才拔了珠花换糖,人家没要,她就不知如何往回戳了,“人类的手真不方便......啊,倒也不是,有些时候还是颇灵活的。”
有些时候?
霁雾冷哼一声,似有若无的燥热腾起,她不愿表于神色,只是蹙眉冷拒,“你速离去。”
冥兮见她言行冷漠,实在难以理解,人类好怪,梦里梦外总不一样。
“主人在梦里没有味道,现在却很香呢,让冥兮认一认。”她说着话,小手滑上被子按了几下,大尾巴在身后轻轻拍着。
“勿要再乱称主人。”霁雾扯回被冥兮压住的那一点被子,“言行要知道分寸,不可轻浮亵慢!”
轻浮...亵慢?
冥兮努力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通,她如今记忆混乱,能找到的不过是些从前见过的梦境碎片。
那里头什么都有,冥兮好不容易翻出几个听着持重些的词,便认认真真地读了出来,“啊,那唤挚爱吾妻可好?家主大人呢?可是这般一点也不亲......噢,宝贝?心肝?甜——”
“休得不知轻重!”霁雾被气得不轻,这逆兽果然就算失了记忆,也是狂悖难驯,“我要休息了,你快走吧。”
霁雾整理了一下内衫,不经意瞥到小臂的肌肤上竟有几个发粉的红印,依稀是爪印的模样。
方才梦里的攀缠怎么会——当真是荒唐!
冥兮见她看着自己的爪印,笑了笑颇为得意 ,“冥兮是梦兽,梦庭与现世于我并无区别,主人还是早些习惯的好,毕竟这月相渐盈,主人往后只会越来越需要冥兮慰藉噢。”
霁雾合衣闭目,“歪门邪道!”
“唔!不若下次造梦,就试试道士和邪——”
“速离!”霁雾根本不想听冥兮有关造梦的半个字眼,这逆兽满脑袋的妄念,什么画师与她的笔,什么山神和一片叶,全是些离奇章回!
偏偏霁雾现下虚亏,受制于结契关系,入了梦便难以自持,当真是失礼失仪!
“不走不走,主人且歇,我守着主人。”冥兮倒也不急,转了个身就蜷成一团蹲在床沿。
散了一边马尾的小脑袋向着外边,冥兮背冲着霁雾,抬起双色绒毛的蓬松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蹭在她身侧挑弄。
“主人,你后院的鸡我能吃几个吗?”才没多久,冥兮就觉得无趣了。
她回过头看了看已经睡下的霁雾,张开指头比了个五。
“......我后院哪——不可以!”霁雾被迫又睁开了眼睛。
她后院哪来的鸡,那都是鹤。
“噢。”冥兮点了点头,颇为遗憾,张开的五指收了收,比了个二,然后很快缩了回去,舔了舔唇,“好嘛,那就不可以罢。”
“......”
霁雾不语。
那逆兽也不说话了,只是尾巴还不老实,柔绒轻拂着打在霁雾的尾指,像是无声的撩弄。
夜里湿寒,霁雾只觉手边的暗抚像是一团烧得正旺的篝火,让她忍不住想更近一些。
窗外隐约飘起了细雨,往外蹭了半寸的指尖探到一丝温热。
雨点也溅进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