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总是一身伤。”
洛梵意心疼地凝眉。
坐在前往轸越的马车之上,她看着公孙青竹背后的肌肉耸动,微凉的指尖还是忍不住抚了上去。
背后是乌高澹留下的鞭痕。
惠芥子轻轻咳了两声,洛梵意羞红了脸。
她忘了公孙青竹的母亲也在马车上。
她也不过知天命之年,可目光混沌,又仿若孩童。
也不知在幽崖那个地界,遭遇了多少折磨。
公孙青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仿佛放掉半身血的只是一个叫乌子修的无关路人,而非他公孙青竹。
马车往南去,窗外的景色便愈发苍绿,公孙青竹来了兴致,便掀开帘子看,顾左右而言他,不理洛梵意的问。
把命往死里造作,他下次还敢。
“我们医者,都有洁癖,乌家的血太脏,我不喜欢。”他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未料惠芥子听到这一句,却是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两人连忙拍抚惠芥子的背。
“她……受苦了。”洛梵意心中不忍。
可想到自己的母亲连遗骨都被洛诚随意丢弃,心中又闪过一丝艳羡。
“把你的母亲托付给卢少星,我们便一道去海漘吧。”洛梵意这几日脑海之中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好。”公孙青竹的眼中亦是泛着幽幽的光束。
他和洛梵意两人,都与惠姜子有着血海深仇。
他默念口诀,掌心现出一道幽幽绿光,光束所过,身上的伤口便光洁如新。
“你若是害怕,我就把这些疤痕都抹去。”
可惜他刚刚才参悟这卷轴的浅表层。
他看着母亲惶然的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治好。
洛梵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惠芥子:“可惜我只能让人最多回到一年前。”
而惠芥子的身体衰败,早已不止一年。
公孙青竹轻轻摇头,将洛梵意往自己的一侧揽着更紧些:“这是我欠下的,不需要你来。”
他亦有想过,若是小时候再多看一眼,带着母亲一起逃走,又何须为乌高澹掣肘。
“你把卷轴交给他,他有没有怀疑?”
洛梵意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卷轴认主,乌高澹也并非不知。公孙青竹虽给出了一封假卷轴,可只要乌高澹试着学习上面的经文,便会知晓自己上当了。
“我在上面留了一道假咒,不过是清心静气的医者咒语罢了。”公孙青竹低低地笑道。
但若是想参悟出什么,便不能了。
轸越城虽小,可却比海漘那样的大城有人情味的多。
公孙青竹带着母亲,仍旧在邯姬的一浮白住下。
她的酒楼在哪里开不是开。
“邯姬姑娘会不会可惜呢?”洛梵意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她的一浮白。
厅中的花木喷泉造景十分大气,四周摆着巨幅宣纸,竟是用草木装点了一副真的水墨画。
“姑娘可是喜欢这庭中造景?”邯姬见洛梵意表情,有些得意的问道。
她摆上了酒楼之中特制的果子酥点,慰藉这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洛梵意点头,一边拿起了一枚粉色的果子,一口咬开,内里是蛋黄的流心,甜而不腻,口齿生香。
难怪卢少星在海漘,也要馋上那一口。
“我在海漘十多年,同惠夫人打交道的第一日起,我便知道有朝一日,我定会离开海漘。”邯姬眉眼含笑,满面春风,活脱脱一个生意人模样。
“惠夫人没有容人之雅量。”邯姬给洛梵意茶盏之中添了一口茶,“如今我虽得罪了她,可放之四城,洛姑娘的面子未必比我大。”
洛梵意经她一提点,倒是有些愣怔。
这一世,除了海漘,她几乎跑遍了天下的城池。
但朱垠、河源、重锦的城主她几乎都得罪了,海漘将来的城主她也算是得罪了。
而幽崖的城主,她虽没得罪,可公孙青竹也得罪了他。
她这一世的名声,比起上一世,也没好到哪里去。
想到此处,她竟有些想笑。
她虽声名狼藉,可该死的却另有其人,她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活着才能揭穿这些人的丑恶嘴脸,才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遭报应。
“等我的一浮白开出去,洛姑娘在哪一城,都能落脚。”邯姬又添了一口茶。
这是她用春日露水,小火慢煎出的梨映春,口感甘温,润肺补脾。
“那我便以茶代酒,祝邯姬姑娘早日得偿所愿,好让我也分一杯羹。”洛梵意爽朗笑道。
卢少星看他们几人聊的热闹,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把还城派的消息带过来。
公孙青竹把他拉到身旁,意有所指道:“若是不方便,便由我来说。”
“也不是不能说。”卢少星顿了顿,看向洛梵意,“说是褚十三同朱垠城主交手,被杀了。”
洛梵意表情一愣。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上一世褚十三起码活到了杀了她的时候。
怎么会死得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