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们送来的礼单都快堆成山了,赵明予一律退了回去,只道武安侯府远在茌宁,这些金银珠宝就算收下了,山高路远,也带不回去,万一在路上再遭了山匪,岂不让大家白费心意。
浸淫官场的大人们心思玲珑,立刻改变方向,给赵明予塞了几个能歌善舞的美人儿,有异域来的,也有罚没的官家小姐,什么风格的都有,赵明予却还是尽数拒绝了。
有人大着胆子问他可是已有心仪之人了。
赵明予怕自己如今树大招风,不仅被朝堂上数百双眼睛盯着,更有孟临在暗处伺机报复,若是说出叶慈的名字,便是将她往火坑里推,于是只是笑而不语。
有那没眼力见儿的,看他不说话,便自以为是地替他答:“贤弟你有所不知,先前小侯爷神思不清之时,已娶过妻子了,听说是老侯爷病急乱投医,信了江湖方士的‘冲喜’之说,为他娶了个额间带痣,貌若菩萨下凡的姑娘。这姑娘虽貌美,却可惜出身实在一般,只是个普通的农妇。”
“有这等事?”那个要给赵明予送美人儿的听了更来劲了,“那小侯爷可更要收下我给你搜罗的这位美人儿了,她虽出身青楼,但至少身段儿好,歌喉舞姿更是京城一绝,应当比那农妇得趣多了。”
赵明予听了,眉头微皱,眼神变了变,但很快便重新换上笑脸,道:“不必了,我已有心仪之人。”
“哦?想不到小侯爷竟如此多情,那看来这亲,是势必要重新成一次了?”那人言下之意,是赵明予是时候抛弃那来自乡下没意思的糟糠之妻,另娶心中所爱了。
赵明予竟真点点头,神色之间颇有几分认真:“是该重新办一次,从前的婚礼太儿戏,做不得数。”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直呼小侯爷是个情种,便也不再提给他送美人儿的事了。
然而他们听的是一个意思,赵明予说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他自觉从前亏欠叶慈良多,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只想为她办一场真正的婚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地抬她进门,却不料,那爱往别人府里塞美人儿的,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碎嘴子,不过一日,赵明予的“多情”之名便传遍京城,连皇宫内院都议论起来。
又过两日,武安侯府中众人亦得了消息。
一曰,小侯爷突然在加冠礼上如有神助一般恢复了神智。
二曰,小侯爷昭告天下,说自己与院子里的农妇之间不过儿戏,做不得数。
后院里看叶慈不顺眼的那批人直接炸开了锅,她们只觉得叶慈被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便越发不把她当回事,甚至有些人觉得应该尽快把她扫地出门,以免影响小侯爷迎娶新妇。
众人觉得仇嬷嬷向来与叶慈不对付,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却迟迟不见如今掌管后院琐事的仇嬷嬷有所动作。
她自然无法有所动作,只因赵明予深得圣宠又恢复神智的消息早传遍了茌宁,武安侯府的门槛都快被送礼的踏破了。她忙着为赵明予在这边打理公事,自然顾不上内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叮嘱了武婢们要将叶慈看严实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如今叶慈即便跑了,凭她一人之力,就算到处说害死老侯爷的是赵明予,大概也没人会相信,根本无法撼动赵明予的地位分毫。
武婢们则巴不得叶慈赶紧离开,经李婆子一事,她们早就看不惯这位“飞扬跋扈”的侯夫人了,每日里只顾着说叶慈闲话、给她难堪,哪顾得上看管之事。
于是,眼见着日盼夜盼的契机终于出现,叶慈事先以“变卖”为由,托人将千钧剑带出城去当了,想着日后再寻机会赎回来,当晚便趁着芳语燕声不注意,收拾细软,翻墙出了侯府。
侯府侍卫们毕竟还不是吃素的,值夜侍卫见墙上黑影飞过,还以为是有飞贼夜闯侯府,当即带一队人马追了上去。
武安侯府如今风头正盛,县衙哪敢拦着,于是叶慈一人在前面跑,一队人在后面追,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自己的轻功能突然大有进境。
她正在树影之间翻腾,身后追兵愈来愈近,急得她在凉夜里出了一身热汗。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惊动了仇嬷嬷,下次再想逃跑可就难了。
她这样想着,心中越来越焦急,连脚下步伐乱了都不知道,突然,她感觉身子一轻,腰间一紧,竟是直接被人拦腰扛了起来。
“谁……唔……”她刚想叫,就被捂住了嘴。
“死孩子,逃跑都跑不利索。嘘,这便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风一吹,将这人发丝扬起,叶慈看着眼前飘逸的白发,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名字——
“祁昼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