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吴华无可奈何地陪着潘玲去做了人流。
可这件事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吴华的心头,让他的愧疚感越来越深,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当陈风跟他说理解他心中的苦楚时,他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了,脆弱到了极点的他在陈风突然亲吻他的脸颊时,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渴望这个人能多给他一些温暖。
可胡千洋的出现搅乱了这一切。胡千洋以为潘玲怀的是吴华的孩子,吴华心想,那就将错就错吧,这个女孩已经承受了太多打击,再也受不了更多伤害了。反正他觉得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而且他也从陈风的态度中感觉到,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是假的,他们的友谊原来如此脆弱。
同意退学后的吴华,心急如焚地逼问潘玲,终于把欺负她的人问了出来。
那个人,就是白云镇的老刘头。
吴华得知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镇里。
傍晚时分,刘老头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走在边坎小路上。吴华躲在路边,眼睛紧紧盯着刘老头,等他走近,猛地冲了出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把将刘老头拖进路边的泥地里。刘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吴华狠狠地揍了好几下。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是吴家小孩,顿时满脸不屑,“呸” 的一口唾在地上,恶狠狠地说:“原来是你这个杂种,居然敢打老子!”
“你这无耻的老狗,老子打的就是你!” 吴华双眼通红,愤怒地嘶吼着,说着又挥起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刘老头,那拳头带着无尽的恨意,几十拳下去,刘老头被打得鼻青脸肿。
刘老头招架不住,连忙求饶:“别打了,你那傻子妈的死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玩了玩她……”
吴华听他这么说,眼睛瞪得滚圆,震惊与愤怒达到了极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今天必须死!” 说完,他再次狠狠咬牙,然后发疯似的一拳拳往刘老头头上砸去。没一会儿,刘老头口鼻流血,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
吴华像丢一堆脏东西一样,把刘老头丢在草地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家收拾行李。
慌乱之中,他没注意到,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校牌被刘老头扯了下来,拽在了手里。
吴老奶看到吴华在家收拾行李,一脸疑惑,走上前关切地问:“小华呀,怎么突然回家了?收拾这些东西干嘛去?”
吴华头也没抬,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走了,以后您别挂念我,就当没我这个孙子。”
吴老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着急地说:“什么叫没有你这个孙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胡话?今天不上课吗?”
吴华重重地叹息一声,声音低沉地说:“就是我嘴上说的意思,我已经退学了,还打死了人,我以后不能照顾您了,您当没养过我。”
“哎呀,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退学,什么打死人!” 吴老奶一听,急得拉住吴华的胳膊,不停地追问。
“反正我也不是你们家的人,我妈死了,我也该走了。” 吴华用力挥开老人的手,大步走出家门。
吴老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
吴华没有回头,在他心里,这个奶奶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她虽然可怜,但她又把自己的苦难强加于别人,更可恨。
五年后,吴华回到了白云镇。得知吴老奶已经过世,那一刻,他心里突然有些恨自己。他想起那些生活在乡村的女人,她们的命运都如此坎坷、如此苦涩。
他悄悄离开的时候,看见刘老头的老伴被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推倒在地。那男人骂了一嘴脏话,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吴华认出来,那个男人是刘老头的儿子。前几年,他把自己的老婆打跑了,后来就一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们这个家,全靠刘老奶种菜卖菜赚钱,可存下的一点钱,都被这个儿子抢走,拿去县里面吃喝嫖赌。看今天这情形,估计是没要到钱,恼羞成怒了。
吴华快步走过去,轻轻扶起老人。他留了满脸胡子,老人也没认出他。老人一个劲地道谢,然后又转身,吃力地拿起水桶,开始给菜地浇起水来。
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吴华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休息,让家里其他人做吧。”
“哪里有那个福气哟。你也看到了,不怕你笑话,刚才那个是我儿子,指望不上他了。家里老伴几年前也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可能死在外面了。” 老人一边浇水,一边无奈地说。
“没有老伴帮忙,你一定很艰难吧。” 吴华同情地说。
“那你可错了,没有他我轻松多了。以前家里的活全是我干,他就知道张嘴吃饭,喝了酒不痛快了还要打人。现在我不用伺候他,也不用挨打了,自己做多少吃多少,倒也自在。” 老人苦笑着说。
吴华听了,心里一阵酸涩。他从包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老人手里,然后转身,快速离开了这个让他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