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入室内,顾笙这才懒洋洋地起床。
他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桌上的青玉簪上,指尖轻轻抚过簪头交颈的鸳鸯纹路,嘴角微微上扬。
他取下了平日里最常用的木簪,换上了这支意义特殊的发饰。
甲板上传来一阵喧闹声,顾笙推门而出,江风裹着鱼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李修远正挽着袖子在船头收渔网,素白的中衣下摆已被江水浸透,紧贴在修长的腿上,哪还有半点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
“今日寿星最大!我来。”顾笙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接过渔网。
身后突然传来周林安夸张的咳嗽声:“哎哟喂,顾笙,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我们几个今日可是安排了休沐,就是特意来陪寿星捕鱼的。”
李修远眉头微蹙,将湿漉漉的渔网往顾笙跟前一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分明是拿准了他舍不得拒绝。
谁知顾笙眨了眨眼,竟后退一步。
他笑道:“既然如此,寿星好好表现,今日我来掌勺,先去给大家准备膳食了。”说完转身就往厨房走去,留下李修远愣在原地。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顾老板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嘛!”周林安拍着大腿笑道。
李修远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只得认命地继续收网,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跟某人讨回这笔账。
厨房里蒸汽氤氲,顾笙娴熟地将鲈鱼去骨切片。
他的刀工引来船厨连连惊叹,只见雪亮的刀光闪烁间,鱼肉已成薄如蝉翼的透明片,在青瓷盘中铺展如绽放的莲花。
正当顾笙准备淋上特制的酱汁时,腰间突然一紧,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李修远不知何时溜了进来,下巴抵在他肩头轻嗅:“放枳壳了?”
“你属狗的吗?”顾笙手一抖,酱汁差点泼洒。
那人却得寸进尺地咬住他耳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属狼的。”说着还故意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顾笙轻笑,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鱼片上多浇了勺蜂蜜,“清羽怕苦,多放些甜的。”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李修远神色稍霁,但转念想到方才被无情‘抛弃’的事,又故意板起脸来:“方才怎么那么狠心呢,嗯?”
“我、我那是为了不引起众怒,”顾笙争辩道,李修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外头周林安的喊声打断:“你们两个躲在厨房做什么呢?我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日上三竿时,一桌丰盛的河鲜宴终于摆上了甲板。
枳壳蒸鱼上点缀着嫩黄的桂花,椒盐虾堆成小山模样,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碗菊花豆腐羹——方寸之间的豆腐被切成千丝万缕,在清汤中舒展如绽放的白菊。
林清羽看得入神,汤匙悬在半空,竟舍不得破坏这精妙的艺术品。
“这豆腐,”赵明轩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突然瞪大眼睛,“怎么会有蟹肉的鲜味?”
众人闻言纷纷尝试,只见顾笙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个小陶罐:“用蟹壳熬了高汤吊味。”
说着又给林清羽单独盛了碗山药粥,“这个养胃。”转头又往张子谦面前推了碟没放香菜的虾,“上次见张公子把胡荽都挑出来了。”
李修远眸色一暗,在桌下攥住顾笙的手腕。
这醋吃得明目张胆,偏生面上还端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顾笙失笑,悄悄往他碗里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那绷紧的指节才稍稍松开。
“等等!”周林安突然放下筷子,目光在两人发间来回扫视,“你们俩这簪子——”
正午的阳光洒在二人发间,一模一样的青玉簪熠熠生辉,簪头的鸳鸯纹路清晰可见。
满桌哗然中,顾笙顿时从耳根红到脖颈,李修远却一把扣住他的手:“正如所见。”指尖强势地挤进指缝,十指相扣举出。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偏头凑到顾笙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院试结束我们就回家成婚,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让顾笙心跳如擂鼓。
“笙哥儿,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恨不得今晚就迎你进门......”
“李修远!”顾笙慌忙捂住他的嘴,却惹来众人更大的笑声。
林清羽掩袖轻笑,周林安拍桌叫好,连一向稳重的赵明轩都忍不住打趣:“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喝上喜酒了!”
自那日生辰宴后,船上的日子便如这春日的江水般平静流淌。
顾笙偶尔还会去陪林清羽下棋解闷,但更多时候是待在李修远房中,一个伏案疾书,一个静坐练字,砚台里的墨汁干了又磨,磨了又干。
“这句‘君子务本’的‘本’字,起笔要再重三分。”李修远突然从身后握住顾笙执笔的手,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带着他在宣纸上运笔。
顾笙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松墨香,一时走了神,笔锋一歪,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专心些。”李修远咬着他耳尖低语,却也没真恼,反倒就着那团墨迹勾出几枝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