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唐叔叔无奈摇头,把谈笙按到餐椅上,“我们刚刚怎么说的?不能给孩子们太大的压力。”
“这哪里是压力,总该让他知道孰轻孰重。”谈笙把果盘往前推了一些,笑着对温昼说:“既然是晚谧同学,那我总得带好头,你说是吧小温?”
“是。”温昼勉强笑了下,想要拿一个荔枝,又被谈晚谧拦住。
“你不能吃荔枝。”他抽出一张纸巾把温昼沾了水的手指擦干,看了满脸假笑的自家妈妈一眼,“还有橙子,任何一个品种的橙子你都不能多吃。”而这两样刚好都是果盘里有的。
“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件事。”谈晚谧给谈笙盛了阿姨炖好的冬瓜海带汤,又把肥肉偏多的排骨夹走,“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我欠你钱的表情?”
“别跟我说是你给我找了个男儿媳这件事。”谈笙阴阳怪气,“哦,不一定是儿媳,毕竟你不一定压得住别人。”
“噗——”唐叔叔被谈笙的话惊到,差点变事故现场,他不紧不慢抽纸擦嘴,“阿笙,你也太直接了。”
“我再不直接,我们老谈家,不对,你们老唐家就要绝后了!”谈笙瞪了他一眼,“你想以后七老八十了两个人干瞪眼吗?”
莫名被说服的唐叔叔不再吱声,两秒后他像提取到了关键词,“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谈晚谧:“……”
“不只是这个。”他不得不打断兴奋起来的唐叔叔,解救他的妈妈,“还有另一件事。”
“免谈!”谈笙终于受不了了,啪得把筷子放在桌上,巨大的动静吓得温昼一激灵,唐叔叔也不再往她碗里夹东西,“你跟他一起不如和小冉一起,至少那孩子看起来是乖的。”
温昼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盯着桌面发呆,过了一会他抓住谈晚谧的衣服说:“能给我一把剪刀吗?”
“不能。”谈晚谧眼皮直跳,他压着火把温昼带到沙发上坐下,仔仔细细压好他的头发戴上帽子,“你等我两分钟,和她说两句话我们就走。”
“别吵架。”温昼叮嘱。
谈晚谧碰了下他左耳开始长好的耳洞,“我知道。”然后走回餐桌旁边,把叠好的一摞病例展开,一张张给谈笙看,“温昼妈妈生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谈笙抱着手臂扫过那些纸张,“你那时候才多大,功不成事不就,连高/利/贷都借不了,你还想替他给他妈治病不成?”
确实是这样,但他至少不会怨了温昼整整四年,就因为他不告而别。
“你说得对。”谈晚谧把病例重新收好,“你也不用担心我为他妈妈治病了,因为她已经过世了。”
谈笙眼睛睁大了一瞬,从谈晚谧手里抢了两张纸过去——她刚好抢到了死亡证明,和温昼的确诊病例。
“我现在会替他治,本来打算让你们在我不在市内的时候照顾他一下,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谈晚谧声音冷下来,招呼温昼到他身边,“要走了。”
“站住!”谈笙急匆匆跟上来,把两张纸拍到谈晚谧胸口,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抖着声音说了一句:“你能不能理解一下妈妈,难道外人能和家人比吗!”
“我理解了的。”谈晚谧声音很轻,“我守在你身边整整四年还不够吗?”
“不够!”谈笙着了急,她快步走到阳台门边,“这是妈妈的私人领域,你们怎么能不经允许放别人进去,你一点都没有想过妈妈的感受!”语无伦次说完,她又折回来,激动地握住了温昼的手,“你那时候和他才认识多久,就能因为他忤逆妈妈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她下手没轻重,卡着温昼的腕骨攥住,温昼疼得脸白了一片。
“随你怎么想。”谈晚谧把温昼的手抽回来,推着他到玄关换鞋。
“谈晚谧!”谈笙彻底生了气,追到门边对着弯腰的谈晚谧扬起巴掌,被察觉到的谈晚谧截在半空。
“你看,你还是和当初一样,希望用巴掌让我醒悟。”谈晚谧松手,谈笙退了两步,靠在唐叔叔怀里,“但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
啪,一声脆响传遍空旷的客厅,谈晚谧被过于大的力道带得差点摔倒。
“谈晚谧!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彼时披头散发的谈笙浑身气得发抖,“你自己也去找了,没有一点消息,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发疯?没他你活不了了是吧!能不能为妈妈考虑一下啊……”
穿着校服的谈晚谧一言不发到了阳台,席地挨着花盆坐下。
半个月前,也就是1月2号,学校在元旦节给高一高二的学生放了三天假,可是再回去的时候他发现少了一个人——温昼不见了。
他问了同班同学、同级同学,甚至高一的学弟学妹,高三的学姐学长,他都问了,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混乱之中有人提醒他:“去问老师吧,老师应该知道。”
于是他半年来第一次主动找到了班主任,一个不太高的女性。
“温昼他休学了。”怀着小孩的老师冷冰冰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为什么!”问完谈晚谧又强迫自己冷静放缓语气,他舔了下微微开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老师,能不能告诉我温昼家住哪,我去找他。”
老师有点意外,“你不知道他家住哪吗?”
谈晚谧摇了摇头,想要找一支润唇膏,却摸到了口袋里放着的一把青提口味的硬糖。
老师给了他地址,谈晚谧翘了下午的课以及晚自习,自己打车到了温昼家,他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房子,但没有看到人。问了附近的人,他们说温昼两天前急匆匆出了门,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会回来的吧?”谈晚谧看着那栋房屋发呆,两层,一楼看起来没装修,二楼胡乱贴了瓷砖,和旁边装修精致的小洋楼格格不入。
这里就是温昼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吗?他知道温昼家里条件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
“不知道。”答话的人叹了口气,“天快黑了,早点回去吧,这里晚上没有路灯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