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姑娘的辫子差点甩到温昼脸上。
温昼握着手机,脸色难看地转头看向一边等着的男生。
后者回以微笑。
温昼又脸色难看地把头转回来。
一旁女生已经填完基本信息开始拿宿舍钥匙,这一趟算送完了,温昼在志愿者群里扣了个“1”。
因为一条置顶消息,送完一趟扣一次“1”,0.1一次,最后叠加算学分。江见月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鬼混,居然还有时间秒私发他。
—不见江上月:呜呜呜温温,我爱你,谢谢你拯救我的学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昼比较关心这个,毕竟他不想再顶着一头过于显眼的发色在人群中乱晃。
—不见江上月:emmm……可能……晚上?
还行,至少没在外面过夜。
—不见江上月:不过温温你要是累了就回去,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
“我好了!你要把我送上去吗?”登记完的女生晃了晃系了绳子的一把钥匙,小心地挂在自己的小黄皮卡丘钥匙扣上。
“你住几楼?”温昼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
“三楼,怎么了?”女生叉着腰不服气。
“看到那个窗户了吗?”温昼指着三楼某个窗户,没加护栏,目测比他眼前这个小土豆高,“我提着你的领子把你从那丢进去比你坐电梯快。”
“你!”小丫头鼻子都气歪了,指着温昼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目标,“程菁禹!你就看着你妹妹被欺负吗?”
“放手。”温昼看向抓着自己胳膊的女生,“你叫大禹来也没用。除非——”
拉长了调子:“你赔我学分。”
“行啊!”小姑娘抱着手臂仰着头,似乎很想用鼻孔把温昼瞪死,“赔就赔!”
半小时后,几百米长的古松大道,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小丫头——据她自己对温昼介绍叫程菁媛,拖着到脚踝的裙子从这头跑到那头,小小年纪就有了螺丝钉精神,哪里需要去哪里,硬生生跑出了一道白色的残影。
温昼蹲在花坛边,跟着无动于衷的程惊鱼一起看戏:“你叫程惊鱼,有鱼被你吓跑过吗?”他右手放在后颈揪着一截白色发尾认真发问。
“咳——”程菁禹转头,试图在温昼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失败。
“不是那个惊鱼。”程菁禹好脾气地解释,“我的菁是人间春色到蔓菁那个菁,禹是上有神禹铭的禹。”
“……说人话。”温昼拧眉,手里的打火机咔一声亮起来。
“草字头下面一个青,大禹治水的禹。”被凶的程菁禹乖乖换了个说法。
“……哦。”温昼有点懊恼地捏了下手指,“我不是学文的,没背过那么多诗,不好意思。”
“没事。”程菁禹把帽子摘了拿在手里,静电让他头顶的一撮黑色短发竖起来。
“不过我有个朋友是学文的,他应该能听懂你这种文绉绉的介绍方式。”温昼改坐在花坛上,两条腿贴着花坛边缘晃。
程菁禹学着他坐下,两条腿晃换成四条腿晃,“有时间可以认识一下。”
白色残影从低海拔冲到高海拔,温昼看着努力奔跑的小身影闪进运动场的墨绿色铁丝网,余光看到某个翘起来的东西。
“你的头发。”温昼指指程菁禹头顶。
“怎么了?”程菁禹笑着歪头。
还笑。
温昼靠近程菁禹,抬手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抚平,“应该给你拿个熨斗熨一下。”
“没反应,傻了?”温昼不动声色搓了搓手指,怀疑程惊鱼的头发掉色。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好好闻啊。”程菁禹看起来没听到温昼说了什么。
“……超市打折送的肥皂,要吗,我可以送你一块。”温昼仿佛浪漫过敏。
以及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掉色的不是程惊鱼的头发,而是他的黑色长裤,买回来之后他只洗过一次,深黑还没掉完,根据经验应该还要洗个十几次。
“好啊。”程菁禹实力过于恐怖,居然接住了这种死亡的话题。
“……”
温昼怀疑他脑子有问题,但更倾向于是被亲妹妹骂了十几年习惯了。
“你就让你妹妹这么跑?”温昼看着程菁禹始终未变的笑眼,心里闪过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不用管他,我过去把她惯得太厉害了,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性子。”程菁禹战术性停顿,“温昼,你有女朋友吗?”
果然。
温昼默默挪回原位,双脚落地活动了下,拿起放在一边的红色袖章,“没有女朋友,没有男朋友,现在没有,未来也不打算有。”
温昼拍拍程菁禹的肩膀,顺手把他手里的白色棒球帽扣在他头顶,“走了。”
“我要累死了。”程菁媛撑着两个膝盖,控诉温昼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她抬起左手比了个三,“给你挣了三分。”
“是0.3。”温昼把她的两个手指按下去,又把最后一个按下一半。
“什么?!”程菁媛的嗓音瞬间穿透到十来米高的树顶,几只鸟应声飞走,“你的意思是说,我跑上跑下就赚了不到一分?”
“还要继续吗?”温昼捏着完成度不到一半的花名册笑着对程菁媛说。
“要!”程菁媛一撸袖子把薄薄一张a4纸抢过去,“我就纳闷了,你就比我大一岁,怎么跟个长辈似的?”
“可能我长得显老?”温昼握住一个立在树边的行李箱的扶手,一口气走出十几米。
“呵。”程菁媛懒得做评价,“你要是显老那别人还活不活了?”
“那就是别人的事了。”温昼问身边提着一大包东西被压得直不起腰的男生:“住哪?”
“六号楼。”戴了黑框眼镜的男生有点腼腆,把手里的行李掂了两下想去接自己的行李箱,“学长我自己来吧。”
“不用。”温昼扶着行李箱让开男生的手,“跟我。”
温昼也住六号楼,五楼。
六号楼是当之无愧的离学校正门最远的楼,但因为离二号饮食综合楼就几步,倒也可以接受,不过现在过去的话,坐摆渡车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来人多,二来还是人多。前一个是指其他人,后一个是指和温昼一起的人,加上行李箱主人一共四个人。
是的,程菁两兄妹居然也跟过来了,温昼很想问他们是不是真的很闲。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小妹报道,今天一整天都是空闲的。”程菁禹主动帮男生拿起了行李的一边,得到了连声的感谢。
“其实你们可以回去了。”路边,温昼提着行李箱对程菁媛鞠了一躬,“我给你道歉,早点回去休息。”
“我不!”小丫头有点嫌弃地碰了男生黑乎乎的行李箱一下,“说了给你赚学分了。”
行。
走回去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倒也不无聊,主要是有个好奇心很重的程菁媛。
一切按流程走,温昼靠着墙根,看男生十分局促地和阿姨沟通。
两人对着比划。
最后温昼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男生揣在兜里的一张纸拍在阿姨桌上。白纸,用中性笔写着男生的姓名班级。
温昼从那团快要丑瞎眼的签名上挪开目光,放弃辨认让男生自己来。
“说个班级耗这么久……”温昼嘀咕着走到空旷处,目光习惯性寻找自己的宿舍,在扫过不知多少个同样的窗户后,他总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五楼靠近右边楼边缘,放了好几盆花,温昼认识的只有其中两盆,冰美人百合和蝴蝶兰,是还没来的其中一位室友提前托人送过来的。他走的时候那几盆花还摆在宿舍正中央,现在却被移到了阳台,温昼猜是它们的主人到了。
什么样的人养这么精致的花?
正出神,一道很高的身影走到阳台,弯腰给花浇水,哪怕隔着几十米温昼也感觉那人身上带着一层隔膜,把他自己和外界隔离开来。
“你在看什么?”程菁禹走到温昼旁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那边有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