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将宿星云捞在怀里,凑得很近,才在他的喉结上,看到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什么黄粱一梦,不如改名叫黄粱一痣。为什么一定要将记忆封在这里?痣在眼角会更好看点吧。】
【很难发现。若发现,定是伤在喉咙,哪怕想起来,马上也死了。再想做什么,都是回天乏术。】
温霁轻轻摸了摸,沉睡的宿星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喉结毫无意识地滚动着。温霁盯着看了半天,收回了手。
落月城终于再次开放,一下子涌入不少陌生的修士,仿佛全修仙界的人都来了。
城主府的门槛快被踏破,苏金斗烦不胜烦,将事情一股脑全扔给宿星云,溜到温霁院子里,懒散地看他不知道画些什么东西。
“你真不去见见那些人?听说你要收徒,不少人直接叛出师门,结果到了一看,将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师尊竟也摸过来了,师徒见面,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还有不少凡人提前来抢占商铺,凡人与凡人、凡人与修士之间的摩擦更多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天天告到我这里,简直烦不胜烦。”
“再这么下去,别说我的城主府,落月城都要被他们拆了。”
“师尊,你到底怎么想的?真要自立门户?清衡宗我听说挺好的呀,大宗门,地位高,掌门对你态度好。大家都说你才是真正的清衡宗掌门,在那里说一不二的。”
温霁继续照着记忆画图,语气冷淡:“所以你把这些麻烦事都扔给宿星云?”
苏金斗理直气壮:“那怎么了,他是大师兄,就该为忙碌的师尊和没用的师弟多操点心干点活。那些修士都是来找你的,以后也绝不会少,总要有人处理这些事,倘若不愿师兄受累,莫不是师尊你想亲自处理?难不成师尊在清衡宗也是这样爱护师叔的?”
他可是听说了,递给师尊的拜帖与委托一律交由清衡宗掌门先过目,最后才由他决定见不见、应不应。
委托嘛,大多数都会应,见面就很少了,据说师尊懒得与修士交往寒暄,出席宗门大比都是他为数不多的露面。
温霁将桌上的纸轻飘飘地推到苏金斗手里:“天骄门建造图。你既不愿应付修士,那就寻些人,把宗门建起来。”
苏金斗定睛一看,头晕眼花:“不行,我难道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花花钱吗?我长到这么大,就只擅长花钱。”
温霁非常认同他的想法,但还是无情道:“既然是弟子,就该为忙碌的师尊干点活。”
苏金斗一脸为难,眼神诚恳:“我真的不会,师尊,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回头宗门大比开在这里,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建筑轰然倒塌,到时候丢的就是您的脸呀!”
温霁:“没关系,我会为你立碑著传,歌颂你为天骄门的建立所做出的伟大贡献。”
苏金斗:“这事就非交给我不可吗?”
“你可以选择和宿星云换。”
苏金斗想了想,师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文盲,要他来说不定比自己还糟,家里估计都撑不到宗门大比的时候,说不定哪天睡觉的时候就被埋在废墟里了。
算了,他来就他来,倒了再说。
苏金斗正要应下,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两人一同看过去,就见宿星云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宿星云:“师尊,师叔来了,候在前院,可要见一见?”
话音刚落,娄颂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师兄,你这个徒弟怎么如此古板,我都说我是你的亲师弟,他的亲师叔,结果他还非要先来问你,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宿星云脸色一变,正要去拦,可他哪是娄颂的对手,当下就被推到一边,撞到门上,闷哼一声。
他第一时间去看温霁的脸色,却见他表情冷淡,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师尊会对师叔不一样吗?
他默默站起来,看到师尊语气冷漠地问娄颂:“你来做什么?”
宿星云心里平衡了。
师尊应该性格使然,对谁都是如此冷淡吧。
他想起刚遇见师尊时的那些时光,一时有些怀念起来。
说不定,师尊对他还是最好的呢。
娄颂摸了摸胡子,乜了宿星云一眼:“我和你师尊议事,你还不退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温霁看了眼娄颂。
娄颂咳了两声,压低声音:“师兄,我给你带了个天赋不错的好弟子,你看看呗,肯定比你收的这两个强。”
苏金斗眼睛一亮:“真比我强?”
太好了,建宗门这差事有人可以干了!
娄颂扫他一眼,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可以说是我这几十年见过的天赋最好的弟子了,肯定比你强。”
听不到他窃窃私语的宿星云走近一步,不由得默默握紧了手。
娄颂注意到,又见温霁没有拒绝,当下蹬鼻子上脸地指着宿星云道:“师侄,你去,叫承微过来。”
苏金斗美滋滋地起身:“走走走,师兄,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新师弟。”
等两人走了,娄颂当即道:“师兄,清衡宗那么多出众的弟子,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做徒弟?”
“首徒何等重要的地位,你收了宿星云,叫天下修士如何看你?”
“不过若你喜欢宿星云,收便收了。但承微天赋真的出众,师兄,不如让他做首徒吧?”
“承微心高气傲,宿星云实在无法服众。”
温霁轻轻吹开茶叶,品了口茶,淡淡道:“谁说宿星云是首徒了?”
娄颂摸了摸胡子:“我一路走来,大家都这么说。若非他有这个身份,那些修士哪会给他好脸色,乖乖巧巧地任他安排?苏金斗不也叫他师兄么?怎么,宿星云不是首徒,那还有谁?”
脚步声由远及近,温霁语气冷酷:“以能力定长幼,谁最出众,谁就是大师兄。”
“要我看来,不该分什么长幼,废物就不应成为温仙师的弟子!”
一道十足傲慢刻薄的男声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落在院子里。
“燕承微,来之前我怎么教你的?温仙师面前,说话不可如此放肆!”娄颂当即喝道。
苏金斗似笑非笑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连牌匾上的字都不识一个?识文断字的能力,你比得上在场的哪一位?”
又来一个文盲,脾气还大,真是晦气。
燕承微嗤笑:“你与修士比识文断字?那为何不和猪比吟诗作对?修士打得过别人就行了,读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他从身后抡出双斧,眼神轻蔑:“废物就是废物,一个七品元师,也敢在我眼前嚣张。”
苏金斗冷笑一声,正要展开折扇,掏出法器,就被上前一步的宿星云轻轻按住了。
他一脸不满:“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你拦着我做什么?哪怕打不过,气势不能输!难不成你要把首徒的位置拱手相让?”
宿星云摇摇头,从温霁赠与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本功法,递给燕承微:“这是师尊写下的斧器要领,倘若不识字的话,该怎么学习呢?”
燕承微胡乱翻了一通,全是文字,竟没有图画。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师尊会教。”
宿星云朝温霁看过去。
燕承微也跟着看过去。
温霁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那圆溜溜的光头上收回来,开口问娄颂:“天赋过人的好弟子,不识字?”
原主写出的教科书绝对不会和现代的老师那样,向学生鞭辟入里地讲解。他自认为自己编的教材足够详细,看不懂的人那就是命中看不懂,就是没有天赋,他才懒得一字一句细细地教,只过段时间演示一遍,再过段时间直接考教。
原主这个教法逆天的很,真的全靠弟子天赋和悟性。
温霁觉得,自己要是是原主的弟子,倒数第一就不是苏金斗了,是他。
娄颂有些心虚:“不是完全不识字,简单点的都认识。你亲自多演示三四遍就会了,或者给他画点图,他理解得很快。”
“三四遍?”温霁慢条斯理道,“你不知道,我从来只演示一遍吗?”
这师尊当得怪轻松的,除了编教材的时候。
娄颂可怜兮兮:“总比我需要师兄演示十几遍还学不会强得多。”
燕承微还是那么骄傲地扬起脖子:“不识字就不识字,不愿收就不愿收,我有的是能力,不差你一位师尊。百年之后,还说不定谁强谁弱呢!”
苏金斗讨厌他这副自大的模样,笑嘻嘻地说:“百年之后,你说不定连我师兄也不如了。若非我师兄起步晚,哪还有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