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他们吃了晚饭,天上的乌云虽然还没散去,可雨到底是停了。
家里没有准备雨鞋,宫知理干脆拿出一双芦苇拖鞋,赤脚穿上,就这么走了出去。
夏油杰倚在门边,说:“你是完全闲不下来的类型。”
宫知理踩着石子小路走向果园,雨水渗过鞋底,丝丝冷意让她缩起肩膀,闻言道:“谁让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夏油杰:如果只看表面情况,她一个不大的女孩子带两个妹妹生活在什么都没有村庄老宅里,这句话说出来还能让人心生同情。
但是实际上......
宫知理走进果园转了一圈,芦苇鞋底沾满了泥,又重又难走,她干脆把鞋子脱了单手拎着,自己光着脚踩进泥巴地。
她从果园里出来,继续检查前几天种下的蔬菜种子们,幸好这几天她都没有把盖在上面的稻草全部拿走,所以大雨也没有把泥土冲的乱七八糟。
夏油杰的视线跟随着她,虽然天色黑沉,但他还是借着门廊下的灯看到了她没有穿鞋的脚....以及手里那沾满了泥巴的鞋。
他想喊她赶紧进来,就看她站在几块梯田的交界处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夏油杰站直身体,以为她的脚踩到了什么,“要帮忙吗?”
宫知理背着他,举手在空中摆了摆:“没事,我只是在想......”
夏油杰:“什么?”
宫知凝视面前的黑暗:“给这一片地方装上路灯,要花不少钱吧?”
五千万可能很快就会花完。
夏油杰:“你想晚上在路灯下工作?”工作狂啊。
宫知理说:“总会有需要路灯的时候。”
不过这确实不是她现在应该担心的问题。
她去井边把鞋子和脚冲洗干净,直接从井棚边缘爬上门廊,鞋子就挂在了门廊尽头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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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没有下雨,但天色还是非常阴沉,宫知理决定出门采购些东西。
“夏油君,麻烦你把仓房二楼的芋头都装进桶里,撒些草木灰,然后把它们搬到厨房里,接着拿些饲料喂鸡鸭。”她出门前和夏油杰这么交代,随即背上背篓、踩着泥泞走向村里。
今天她去的是加藤家,他们家是渔具店,也卖各种雨具。
村长送给她的鱼竿就是加藤家供奉。
她去的时候,加藤正一的店里有好几个小孩围在柜台边,看起来是被家长支使出来跑腿的。
她一来,小孩子们你推我我推你的和她打了招呼,拿着雨衣雨鞋纷纷跑出门。
加藤正一笑着问她:“宫大人是想买雨具吗?”
他看向宫知理的鞋子,马上给她推荐:“这场雨还有几天下,宫大人买几双长筒雨靴吧?我这里也卖防水绑腿。”
宫知理卸下背篓,打量着店铺内的各类器物,店铺不大,方方正正,一眼能看完,左边的墙上蓑衣、斗笠挨着塑料雨衣挂着,油伞倒插在鱼篓里,折叠伞则躺在玻璃柜台内,柜台的最下方居然还有木屐,刚才说的绑腿和雨靴则在右边的货架上,那边还有分体式雨裤、防水围裙、袖套,柜台上也摆满了小货柜,柜子外面贴着“鱼钩”的标签,标签泛黄老旧,边缘翘起,老板背后的墙上挨挨挤挤地挂着不少鱼竿,有简陋的竹制鱼竿,也有村长送去的新品碳素鱼竿,鱼竿太多,几乎要挡住那面墙左下方的小门。
宫知理干脆直接按照老板的推荐把家里几人的雨具一次性买齐了,甚至还多买了几套给以后来的学生用,老板也听说了她那里会招待学生,向她推荐新鱼竿:“我上次去进货的时候,供货的店都说大城市年轻人喜欢用碳素鱼竿,宫大人你也拿几根吧?”
宫知理摇头:“鱼竿不用买很多,我倒是对蓑衣和斗笠更感兴趣。”
老板按着计算机,说:“干活的时候斗笠比雨伞好用,但是蓑衣这样的东西,用一次要晒几天太阳才能干透,也就台风天穿着它出门不容易被吹飞。”
宫知理买了和雨衣同等数量的蓑衣和斗笠,问:“蓑衣斗笠有小孩子穿的吗?”
加藤正一顿了顿,说:“小孩子穿的有,但是我很久没做过了。”主要是家长们也不会让小孩台风天穿着这一身出门。
宫知理:“我付定金,你帮我做两套小孩子穿的蓑衣和斗笠,嗯,就按照十来岁孩子的大小来做吧。”
小孩子小时候不能出去淋雨,但是长大了就会想要在雨天出门玩了,到时候大家都有蓑衣穿,她们没有,多不好。
加藤听她这么说,弯腰从柜最下面拿出几双木屐:“这样的鞋子也有大有小,我想宫大人你可能会感兴趣。”
宫知理拿起木屐,本来想说她们未必穿的惯,看到鞋底她有些不确定了:“这是...橡胶?”
谁家会在木屐下面加防滑胶垫啊!
老板若无其事:“穿这个走路很稳的。”
宫知理:好怪的东西。
买了。
背篓里装满了东西,她手里还搭着好几件蓑衣,拒绝了老板帮忙送货的提议,她带着东西返回。
这些重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倒不算什么,只是不好拿,过木栈桥的时候她把手臂举起,不让蓑衣沾到水面。
湖对岸的夏油杰:什么东西——啊是宫小姐。
那没事了。
乍一看上去就是好大一团棕色毛毛在移动。
美美子倒是毫无犹豫,看到她出现就想跑下去,被夏油杰揪住了后衣领:“等等等等,你的鞋子可没有那么防水。”
菜菜子赶紧把手里的鹅卵石放到小盆里——夏油杰刚给她们上了课,带她们出来透透气,她端着盆往家里跑,她要把好看的鹅卵石送给宫大人!
“菜菜子你好狡猾!”身为双胞胎的美美子一下子看明白了她的意图,也赶紧跟了上去。
夏油杰站在原地,等宫知理慢吞吞挪上来,伸手接过蓑衣,问:“买了这么多...?”
宫知理笑的很得意:“蓑衣斗笠,厉害吧?”没想到村子里还会有这种好东西。
夏油杰往她背篓里看,看到了正常的雨衣和雨靴,纳闷:“哪里厉害?”
宫知理:“和你们这种没有意境感的人说不通。”
雨天,蓑衣斗笠,湖边垂钓,那氛围!
夏油杰大概能懂一点她的想法,意外:“你很喜欢这种传统的东西吗?”
宫知理在门廊下卸下背篓,说:“也不全是,只是刚好看到了。”
她把这些雨具收拾到会客室——好吧,这间房真的用来装杂物了——她准备把打好的柜子摆到这间杂物房里,能放不少东西。
接着她又背起背篓,拿起砍刀,穿上新雨靴,问夏油杰:“你要和我一起去砍芋头杆吗?”
夏油杰正有此意,也拿上工具和她一起出了门。
天色依旧阴沉,黑云看起来比上午更低了些。
宫知理踩着雨靴就敢跑起来了:“今天还有大雨下,先砍芋头杆。”
家里现在不缺吃的,只是吃的比较单调,她自己总是吃那几种东西也有些受不了,要扩展食谱才行。
湖滩的泥半湿不干,一脚下去直打滑。宫知理拎着砍刀拨开芦苇丛,芋头杆子东一簇西一簇地歪在泥窝里。
她提醒夏油杰:“挑直的,别碰带黑斑的。”她用刀尖戳了戳杆子根部,斜着一拉,刀刃卡进泥和杆子的缝隙。手腕往上一撬,整根杆子就发出“刺啦”的响声,带着泥块拔出来,断根处渗出点点白。夏油杰学她的样子,刀刃斜着劈砍下去,嚓地削下一截青皮,露出的白芯渗出水珠。
“手别蹭脸,很痒的。”宫知理拎起削好的杆子往湖里涮,白浆在水里晕开,很快消失。涮完的杆子码搭配石头上,两个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石头上就堆满了。
“雨要来了。”夏油杰干活途中看天色,提醒宫知理。
“好了好了。”宫知理扯下芦苇杆快速搓成绳,把芋头杆利落捆起来,夏油杰主动背起这一大捆,宫知理收拾好两人的工具往家里赶。
夏油杰背着东西去厨房,宫知理用水桶去打水,将厨房里的大缸和瓮、桶都装满水。
今天的雨比昨天更懂事,等他们把这些事情忙好了才落下不说,甚至没有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