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李微也惊惶地抓住李仪的袖子,李仪见到这场面心头亦是紧了紧,但是她拍了拍李微的手以示安抚,并没有要冲进去的意思。
阻止李世民用不着她们来。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长孙无忌很快反应过来,他立即冲上前去,顾不得君臣礼节,果断从李世民手中夺过了利剑扔在一旁,“陛下这是作甚?难道要在自己儿子面前了断?”
长孙无忌此言毫不客气,眉眼间可见怒意,殿上众人皆是跪着,唯有他一人站着。
面对他如此大不敬的行为,李世民却没有丝毫要怪罪的意思,他看了看跪在榻前的李治,深深闭上了眼睛。
“是我没有教导好承乾,没能护住青雀,更未照料好兕子,我无颜面见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爱妻长孙氏。
想起胞妹的早逝,长孙无忌亦是伤怀,他能明白李世民此时的心境,但不得不继续劝谏:“世事无常,非人力所能及,这些又怎会是陛下的过错,陛下还有诸多儿女,还有万千臣民,怎能就此撒手人寰?”
“望陛下保重身体,莫再一味沉浸于悲痛之中,而忽视了身边人身边事。”
长孙无忌收敛了怒意,拱手朝李世民深深一拜。
李世民睁开了眼,亲手将长孙无忌扶起,难得勾起了嘴角,却是一抹苦笑,“我知辅机兄真心为我,只是伤痛仍无法抑制……雉奴年岁尚幼,今后便多倚仗辅机兄教导,莫再重蹈承乾的覆辙……”
长孙无忌郑重应道:“臣定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府去罢。”
李世民不愿再多言,长孙无忌也知平复伤痛不能急于一时,临走之前示意宫人将剑收起来,而后向李世民行告退之礼。
长孙无忌走出立政殿时,李仪和李微两人还在,便向长孙无忌行礼:“舅父。”
“原来是城阳公主与衡山公主。”长孙无忌也朝她们微微颔首,目光缓缓落在李仪身上,“杜二郎之事……还请殿下节哀,陛下也实属无奈之举,若不依法处置只怕会招来更多祸端。”
“舅父所言外甥都明白,杜二郎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李仪面无波澜,态度恭谦,“长者为尊,不分君臣,舅父直呼我的名字便是。”
长孙无忌是城阳公主的亲舅父,也是皇帝极为看重之人,李仪自当对其尊敬有加。
听闻长孙无忌是一代贤良之臣,只是未能识清大局,最后才落得个举族覆灭的下场,但他对李唐皇室的忠心日月可表。
长孙无忌眼露欣慰之色,望着李仪两人的目光和蔼可亲,只是面上仍有愁容,“陛下为废太子之事伤怀,多日茶饭不思,形容消瘦,子衿,还望你与阿微多多劝慰陛下。”
李仪点点头,朝长孙无忌欠了欠身,“劳舅父费心了,我们定会好好孝敬父亲。”
目送长孙无忌离去后,李仪终于重新将视线转回殿内,此时殿上已无外臣,她和李微可以进去见李世民了。
人参茶被端到李世民面前,李仪轻声唤道:“阿爹。”
听到声音,靠在榻上的李世民缓缓睁开了眼,见到已经行至跟前的李仪二人,李世民原本沉郁的面容终有所缓和,“十六,蓁蓁,你们来了?”
李仪将人参茶递给李世民,道:“阿爹可要保重身体呀,不然女儿们该如何尽孝。”
“是,十六说的对……”李世民接过了人参茶,但是端在手里没有喝,他抬头望着李仪目光透露着关怀,“你重回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李仪不假思索点头道:“女儿一切都好。”
得到她的回答,又见她神色如常,并无阴郁,李世民遂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李治,问道:“雉奴,你五姐近来身体状况如何?”
这段时日,长乐公主李丽质都不曾来宫中看过父亲,听闻她是身子骨不太好。
而李世民遭遇了这些事情,也未去看过女儿。
李治抬头看了眼父亲,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凝色,随即却用轻松的口吻回道:“五姐虽仍旧卧病在床,但情况已有所好转,阿爹不必为她担心。”
听闻此言,李仪心情有些沉重。
李治在隐瞒胞姐的真实情况,他也不得不如此。
对于李治的回话,李世民不疑有他,眉心随之舒展了些许,看着榻前的三个儿女他叹息道:“虽然承乾和青雀……但为父自然会看得开,不过是需要些时日,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
紧接着,他便喝起了李仪送来的人参茶。
他还有诸多儿女,还有万千臣民,他确实不能就此倒下。
为君之道,何以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