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睡梦中醒来,李仪就去了公主府的藏书阁。
她不喜欢看书,但她要了解一下当代的文学背景,以免到时候被人一问三不知,丢脸是小事,要是被戳穿她不是真正的城阳公主而是个冒牌货,那这罪名可不小。
昨天她就差点露馅,好在有李微救场。
李仪难得这么勤奋,所以刚一踏进藏书阁的大门,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窗前的书案旁坐着一个人,原本睡意朦胧此刻瞬间清醒。她扭头望过去,阳光照射在那人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周身冷若冰霜的气息似乎也有了一丝暖意。
他在认真看书,察觉到李仪来了,便抬眸往李仪这边看了一眼,李仪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
想了想又问:“你昨夜没回杜府?”
现在时辰尚早,他不可能一大清早特地赶来公主府翻阅书籍,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昨夜住在公主府。
杜荷倒是依旧沉静,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这公主府是你我共同的居所,我为何不能在这住?”
这一句反问把李仪噎住了,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了。
李仪也不想管那么多了,随意地摆摆手,“你想住便住吧,反正只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行。”
这公主府很大,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区别。
杜荷也不再说话,继续看起书来,李仪则自己进去找书看。往前的那些经典名著自是不必多看,后世已经基本学过,最主要的是找唐代的书籍看。
李仪随便找了本书在另一张书案前坐下,往前一瞟,杜荷的身影一览无余,他是侧对着这边。
她手中的这本书是《贞观律》。
了解当朝律法,才能更好的在这生存下去。
据说后来著名的法典《唐律疏议》,就是以《贞观律》为蓝本,由李治的舅父长孙无忌修订而成。
古文有点晦涩难懂,但当李仪看到谋逆罪时,还是将其看明白了个大概。
谋逆,其罪当诛。
只要参与谋逆,就必定不可饶恕,其亲友也会受到牵连,重则同罪论处,轻则贬职流放。
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中。
李仪抬头看向杜荷,联想到他最后的下场,忽然就起了丝丝怜悯之心。
其实杜荷这人本性应不坏,只是对城阳公主没有感情,但是城阳公主却利用权势迫使他娶她为妻,所以他心里对城阳公主有怨念,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已经快三月了,据薛瓘所说四月李承乾就会被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眼前人就会被处死……
他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二岁。
想到这,李仪心里还是有点不太好受,知晓他人悲惨的命运却无能为力。
杜荷与她终究是陌路人,她无法去为他做什么。
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是功臣之后,本应前途无量,就这样误入歧途着实可惜。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侧过头来往这边看,李仪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继续盯着《贞观律》翻阅。
同情归同情,她还是不能干涉他人的命运。
在藏书阁呆了一个时辰,终于看见杜荷起身离去,李仪绷直的身体随即放松下来,再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身体一倒斜倚在座位上。
一个人独处就是好,再不用端端正正地坐着。
接下来的一连好几日,只要她是早上来藏书阁,就必定能见到杜荷在这看书喝茶,晨读似乎是他的习惯。
他这是打算回公主府居住了,也不知怀的什么心思。
从前他那般厌恶李仪,一眼都不愿多看她,听府中下人说他也从未在公主府留宿,怎么这段时间突然变了样呢。
但确实如她之前所说,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深夜,月明星稀,杜荷刚回到公主府的居所,就立马叫来一位侍女询问道:“公主今日可有出府?”
侍女回道:“公主今日只去东市逛了逛,再无其他。”
杜荷随即示意侍女退下。
一旁的贴身侍从长生见此情形,斗胆试着问道:“大人回公主府居住,莫不是为了监视城阳公主的一举一动?”
杜荷冷冷看了他一眼,长生立即低下头闭口不言,但杜荷还是冷声回答了他的话:“她若是安分守己便也罢了,若是真那般放荡……待事成之后,自不必多留。”
前一刻他的眼中还算平静,下一刻便流露出狠决。
“可公主是太子殿下的胞妹……”
“那又如何,他们相差了九岁,无甚感情,况且文德皇后早已去世。”
听杜荷这么说,侍从长生也不再多言。
他只是个小人物,没什么眼见,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一日,李仪来藏书阁找了本棋谱,准备研究研究,不求精进,但至少在别人下棋时她能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