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忍耐着痛苦。
“阿弥,”审神者哽咽的声音中带着恍惚,“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我有多恨他!”
“我每天夜里都在想如何杀了他,却没有想到是你……”
话音落地,审神者半响没说话,她微微偏头,似乎是在听对方的辩白。
“救我?”审神者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语调中满是绝望。
她慢慢抬起手,将那把刀举着横在面前,惨笑着,眼泪从眼里滚落:“不必担心我再造杀孽了——”
缓缓松开握刀的手,短刀从指尖滑落,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从今往后,我不再挥刀。”
刀刃触地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随即和审神者一起在雾气中缓缓消散。
“刚刚主君的手上,好像有伤口。”
沉默半晌,膝丸凝视的目光仍未收回,突然出声,“主君,真的很痛苦啊。”
人生明明才刚开始,就经历了恩师和好友的背叛,家破人亡,族人背井离乡,甚至落入自身难保的境地。
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苦难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膝丸皱着眉,眼中溢出了心疼的光芒。
“你还记得,主君的桌子上除了时政下发的资料外,还有什么吗?”髭切却突然谈起不相关的事情。
“唔……我记得,案上还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信件。”膝丸闻言,微微皱眉,陷入了回忆。
“是啊,来路不明。”髭切轻声附和,语气中别有深意。
刹那间,膝丸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这些看似来路不明的信件,恰恰是最容易追溯源头的。
主君常常处理公务至深夜,所忙碌的远不止时政交代的任务,还有这些信件。
能够让主君如此上心的,也只有她在现世谋划的事情吧。
虽然还不能得知主君的筹谋,但即使经受着苦难,也从未放弃,这恰恰也正是主君独有的人格魅力啊。
想通了这些,膝丸心情顿时不再沉重。也就在此刻,周围的幻境再度变化。
原本的黑暗,仿若退潮的海水,缓缓褪去。弥漫在四周的雾气轻盈地向上飘起。
刹那间,一道微光如利剑般穿透雾气,紧接着,无数束金光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染成了暖金色。随着光芒愈发耀眼,万物仿佛被唤醒一般,开始慢慢复苏。
光影变化中,葱郁的花草、古朴的假山、蜿蜒的石子路依次浮现,一座眼熟的庭院在两人眼前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这是,本丸?
脚下的水面变成了天守阁一楼的木地板,他们眼下就站在广间内。
难道他们回到本丸了?
膝丸惊奇地猜测,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目光在墙上停留,那里没有照片墙。紧接着四下打量着,这里比本丸空旷多了,少了很多东西。
他们还是在幻境之中啊。
他心下稍稍定住了,却看到身侧的兄长突然直直的向广间门口走去。
膝丸下意识地顺着兄长的目光望去,在广间外的走廊上,朦胧的光影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是主君!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审神者缓缓回过头来。
那一刻,她脸上之前痛苦悲伤的神色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无比熟悉的温柔笑意。
然而,经历了雾气中那些人形投影的“洗礼”,膝丸敏锐地捕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主君这看似自然的微笑背后,那嘴角扬起的弧度,如同精心练习过一般,完美得有些刻意。
明明就是记忆中的样子,微笑的弧度也跟记忆中分毫不差。可不知为何,膝丸的思绪,竟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些雾气人形身上。
痛苦,哀伤,喜悦等等,每一种表情都生动如同活人一般。
他突然意识到,往昔在他们面前,主君或许一直在扮演着“审神者”的角色。
膝丸脚步慢了下来。
审神者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
“你来了,加州。”
加州,清光?
髭切脚下一顿。
所以,在被当成“父亲”之后,他又被当成了加州清光,那双眼睛里,真就看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