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灵走出新月饭店,门口已经被风旋出一小片积雪,寒风穿过厚厚的棉服钻进身体,冷到了骨子里。她一步步走下台阶,看见张日山口中正在等待的人。
“头发沾雪了。”解雨臣拂去她发间的几片雪花,见她心情低落,柔声道:“坐我的车吧。”
温润的声音滑过耳畔,岚灵看见他抬手时掌心露出的伤疤,点了一下头,跟着解雨臣一起上车。
“去解宅?”
“好。”岚灵坐在后座右侧透过车窗望向新月饭店,雪花渐渐密集,车子启动的声音响起,那座古典建筑也从她的视野里渐渐消失。
暖气被驾驶座上的解安调高,她摘下头绳,看着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空白,放任自己的后颈贴上头枕。
解雨臣扭头看过去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失去头绳束缚的发丝披散着,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像工笔描摹的鸦羽,轻颤着展现主人的不安,上面沾着不知是雪粒还是泪意的碎光,微卷的发尾随着呼吸起伏,在灰色调的空间里画出温柔的弧线。
他忽然想起告知她的身份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飘着小雪的冬日。
解安通过后视镜看见自家家主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展开皮质储物箱里叠着的备用毯,轻轻盖在岚灵身上。
他知道,如果家主真的只是为了江忱在香港的生意,不必做到这个份上,吴小姐的身份注定不能安稳一生,可是家主最近和吴家二爷在做的事,似乎在规避她踏进更深的漩涡。
岚灵没有打算睡觉,闭眼休息除了真的有些累,还有避免解雨臣询问的意思。
“你父亲那里我来解决,至于解雨臣,你自己看着办。”
张日山离开时留下了这句话。
解雨臣答应过哥哥保她平安,她从未了解过哥哥在香港的生意有多大,所以无法判断这个交易的牢固性,转而又想到以解雨臣的人品,大概也不会做毁约的事。
有些难办啊。
毛毯上的馨香传至鼻腔,被寒风吹冷的双手感受到了温暖。
她经历的这些解雨臣和吴邪早已经历过,这种时候她没得选,除非甘心待在他们的保护圈里,一辈子不去追寻她想要的真相。
不甘心,不愿意。
说到底还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雨臣哥,抱歉,是我一意孤行。
解宅。
“二叔的人明天早晨会来接你回杭州。”
解雨臣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坐在一旁,显然是有话要说。
岚灵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她才不要回去,这次偷跑出来可不是跪四个小时祠堂就能解决的事情。
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解雨臣掏出手机,“告诉我备用机的手机号码。”
“都是备用机了,雨臣哥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她之前的手机来北京前没有带上,可以肯定的是父亲能通过那部手机定位她的去向。
“小忧。”解雨臣看向这个倔强的姑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岚灵端起玻璃杯暖手,自认为回答的很是认真。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言语中带了几分怒气,“他们的争斗本就不该牵扯你进来,江忱他……”
“雨臣哥。”岚灵打断他的话,“没有应不应该,我的存在本就具有目的性,他们赋予我的我摆脱不了。”
“怎么摆脱不了?江忱、二叔,我们都在想办法,怎么你先放弃了?”
放弃,这个词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要下定怎样的决心。
岚灵抬眸望向他:“办法是什么?就这样一辈子看着我吗?”
“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回到从前,眼下最重要。”手机在解雨臣手里转了个圈,屏幕亮起,上面是新消息提醒。
她摇头否认:“不,我的世界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雨臣哥,或许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卷入那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也很感激,可是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我的身上背负着四条人命,我的亲生母亲、爸爸妈妈,还有洛愔,我没办法在这虚幻的平静中生活。”
“你说的这四条人命怎么就能揽到自己身上?不要钻牛角尖。”他没有回复消息,而是将手机放至一边,似乎不劝退她不会罢休。
可是他们的死亡都与她有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