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叽叽喳喳丝毫没有吵到熟睡中的唐婳,等她一觉转醒,她这无人问津的含章殿陆陆续续抬进流水一样的绸缎、珠宝以及一些稀奇玩意,据说是太后的赏赐。
看来明日必定要去慈宁宫请安了,唐婳凭借她之前对太后的印象,认命地演练了几遍之前所学的礼仪。
唐婳来来回回走动时花糕正巧送走珍宝阁和慈宁宫的宫人,她将珍宝名册交给唐婳,随口提到公子扶苏:“今日午时,公子曾来过,只是看小姐没有醒,就没有叫醒小姐。”
唐婳坐下细细看珍宝名册,听得公子扶苏来过,面上一怔,而花糕似乎没有察觉,自顾自说着并与传膳的面果一起布菜。
奇迹般地,唐婳再次想到养心殿中发生的事已经没有早晨时那么五味陈杂,相反,她心中平静,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她甚至胃口甚好,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
第二日,唐婳起了个大早,不过不是先去慈宁宫,而是顺路去萦碧堂邀王瑕一起去慈宁宫请安,然而,萦碧塘的宫人却说王瑕身体有恙,不便出门,唐婳只得先赶去慈宁宫。
唐婳原以为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然而,一切都很顺利,唐婳不是第一次来慈宁宫,见多了公子扶苏的请安,她一套流程坐下来不说有多得体,至少挑不出错处。
上座的太后对她虽然不如对待王瑕时那么热络,但唐婳还是从太后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慈祥,因而太后赐座时她便落落大方入座,很是乖巧地回答着太后一些无关紧要的问话。
唐婳不知道吴氏是否对市井趣闻感兴趣,所以只是很保守地挑了一些与蒙毅在一品楼的事说给太后听,她试探性地说到一些三教九流,尤其是张半仙和鹤阳子,她察觉到太后稍稍有了兴致。
唐婳打开了话匣子,此时,慈宁宫外传来一声通报,公子扶苏缓步进入殿内,目不斜视地作揖入座,虽然没有坐到唐婳身边,但她默默听公子扶苏与吴氏的对话时总感觉到了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
半晌之后,吴氏留两人用膳,唐婳终于抬头,撞见公子扶苏不经意投过来的关切眼神,她犹自镇定地移开视线,然而,公子扶苏好似误会了她的意思。
“母后留饭原不应辞,然而,今日御膳房传宴,孤与众卿有约在先,是以先告辞。”
唐婳迷茫了,公子扶苏今日没有上朝,怎会约好与群臣用饭,还是他一大早召见了近臣?
太后吴氏并不在意,面上带笑,只不过拿一双慈祥的笑眼打量起两人:“那便罢了,老身也乏了,就不强留你二人用膳了。”
唐婳只得跟着公子扶苏一起告退,走出殿外,她又联想到了在养心殿的日子,自己作为一缕游魂跟在公子扶苏身后,只不过,这一次他转过身来,极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不可避免地,唐婳留意起他的胳膊,有些不自然地问:“公子可是要回养心殿?”
“三日后宫中宴会,韦家主、蒙毅也会入宫,既是故人,你与他们叙叙旧也好。”
公子扶苏拉着她却不是去养心殿,而是渐渐走向东六宫,唐婳想起宫中规矩,她既然已经去慈宁宫请安,那么也少不了去长乐宫见石珊华,于是唐婳扯了扯公子扶苏的衣袖,示意他去长乐宫。
公子扶苏将唐婳送到长乐宫,隔着高耸的殿门,他似乎还有话说,到底最后只是微微一笑:“这几日,我与宋玉、蒙恬都在养心殿,你好生休息。”
唐婳明白他是想说这几日会在养心殿忙,她这才意识到宫内早已换上了崭新的花灯,御花园也新栽植了一批奇花异草,确实有了年的味道,但比起她所在的西市还是不足。
“我无事,公子操劳国事即可。”
这话说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唐婳想找补几句,抬头只见公子扶苏仍然攥着她的手,身后是琼楼玉宇层层叠叠,屋檐之上是苍山廖远,而玉人近在咫尺。
唐婳轻声道:“宫中宴会之后,公子可能与我同游?”
公子扶苏上前环住唐婳,唐婳整个人被裹入他的狐裘,肩头蓦地一沉,是公子扶苏低头靠在她的肩上,语气有些许慵懒:“嗯,等我。”
唐婳由着两人藏在狐裘下的手交握着,直到长乐宫内虚影轻晃,翩飞的衣角微微露出又消失在了殿门后,公子扶苏放开手,转身离去。
直到公子扶苏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唐婳紧了紧身上的毛绒风领,转身踏入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