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景澄的那份礼物,一来算作约定的封口费,二来也算是谢礼。萧钰面不改色:“是澄儿要送我小狗,又不是你。”
两只雪白的幼犬被逗得发出两声呜咽,伸前爪欲扒拉景珩的手腕。他适时收手,雪团子扑了个空,爪子肉垫按在了萧钰的衣摆上,便顺势团在萧钰腿边,不再理景珩了。
“小畜生认生,偏对你亲热。”
萧钰垂眸看着脚边打闹的幼犬,又抬眼瞥向蹲着身装模作样逗狗的景珩,嘴角微微上扬——他这话,不知是在说这两只活宝,还是在说景澄。
“前几日,朝中有消息,北疆军中的旧部细作已尽数清剿。”萧钰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转了话头,“你同贺修筠私下来往不少。”
景珩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石桌:“不错,之前瞒了你。”
“我亦是想提醒你,朝中无人知晓你们的交情,但薛傅延有试探之举,或许已经猜测到你二人的关系,你去告诉贺修筠,留个心眼提防着薛傅延。”
景珩忽然冷哼一声:“公主跟贺将军的关系,应当比我跟贺将军的关系好吧?这信当由公主传才对。”
他的语气里藏了些许幽怨,萧钰不偏不倚听了个正着。
“我近日在宫中随母后忙六局的事宜,没有功夫去找贺修筠,你二人皆心系北疆,私下的往来不比我少,怎么现下一副不情愿?”萧钰凝眸,声音沉缓,“用你的话说,我们三人是一条船上的,不该生嫌隙才对。”
景珩未置一词,脸上挂着淡笑,须臾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嗯,公主说得对。”
萧钰歪头轻笑问:“你这是吃味了?”
朝中无人不知晓贺修筠同长宁公主交好,流言甚嚣尘上,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未料到萧钰会说得这般直白,景珩垂眸盯着她面前的杯盏,喉结滚动两下,毫不客气道:“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公主口口声声说心仪我,却不肯给我个名分,现下,哪怕给一个只有你知我知的名分。”
“贺将军一身军功,日后想要求娶公主还不容易?”景珩倾身凑近,那张清隽惑人的脸在眼前放大,融融日光漾在他的眼底。
“公主不会真安了召我到府上当面首的心思?到时候贺将军是公主府上光明正大的驸马,若公主还看上了旁人,我只能同人争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男宠身份。”他咬重最后几个字。
说罢喉间溢出声冷笑,景珩继续道:“哦,若是驸马不乐意,又不敢当面发作,趁公主不在时给我些教训,那才叫有苦难言。”
“成天都在想什么?”萧钰忍笑,眼眸微弯,宛如一片波澜不兴的湖,“我已经解释过多次了,你怎么就不信我?亦是你以前亲口说过的话,传言本是无根之木。我同贺修筠走得近是因北疆事务,起初我们说好的,我协助你一同彻查旧案。”
景珩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先前瞒着我。”她搁下手中茶盏,“你同贺修筠本就认识,我不知情,白白当了许久的中间人,现下倒成我的不是了?”
闻言,景珩沉吟一瞬,悠悠道:“是我不对。”
两人扯了半晌,幼犬嬉闹着滚到萧钰脚边,湿漉漉的眼睛巴巴盯着她。萧钰戳了戳白犬毛绒绒的肚子:“跟我回府,给你们拿肉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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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宛如打翻的胭脂匣子,将半个上京城染成蜜色,驱散了东边欲铺开的暮网。
公主府内,萧钰倚在藤椅上,仰首望着天际的火烧云,轻轻叹道:“许久未见这样的天色了。”
旁边的人看着余晖镀在她的侧脸上,开口道:“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自侯府回来时,这人非要跟着,说是讨杯茶喝,两个人在后院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太阳落山。
萧钰近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在宫里与人斡旋,今日陈皇后让她回府歇息两天。
薛傅延如今刚成婚,正处于京城舆论的风口浪尖,既要应付朝臣议论,又要忙着和萧懿姝扮演 “恩爱夫妻”。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想除掉他,还需日后寻找合适的下手时机。
在宫中日日与淑贵妃打交道,淑贵妃与齐王的私情像根刺扎在萧钰的心头,验证萧懿姝与萧懿恒身份一事更是棘手,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旦她有所动作,齐王与淑贵妃为保密定会不择手段地灭口。
他们像两尾僵持对峙的毒蛇,蛰伏在阴影中吐着信子。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只待窥伺到对方的薄弱之处,再一击毙命。
萧钰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景珩问:“给它们起好名字了没?”
院内墙角处,一只幼犬正翘着滚圆的屁股刨土,想把肉脯埋进花根下,萧钰笑了笑这副滑稽模样:“那只就叫元宵。”
她又摸了摸趴在脚边的雪团子:“这只乖顺可爱,就叫糯米吧。”
正在刨土的元宵突然竖起耳朵,猛地窜到廊前冲外头吠叫,糯米动了动鼻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跟着挤过去。狗儿还没长大,叫得奶声奶气,却呲着牙一副看家护院的凶狠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