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对上萧钰那双澄澈明净的杏子眼,思及不久前她说的“那二人有染”,再次看向萧懿姝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微妙。
她迅速敛了面上情绪安慰道:“姝儿有什么尽管说便是,今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莫要再做这般伤身子的事了。”
*
不到一炷香,宴席上的内侍高声道:“皇后娘娘到——”
“父皇要替儿臣做主!”萧懿姝跪在御前。
临安台上的明德帝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注意到薛傅延低着头面色僵硬,神情晦暗不明。
“父皇不能赐婚于皇姐与薛公子!”萧懿姝直言坦荡,开门见山。
少女容貌昳丽,纤眉朱唇,石榴粉的襦裙映红了她白皙的脸颊,周身散发张扬跋扈的气质,与萧钰的清冷娴雅截然不同。
“儿臣倾慕薛公子已久,求父皇成全!”或许是醉意未消,萧懿姝的胆子比寻常大了许多。
一语罢了,席中如炸开的油锅,顿时又热闹起来。
众人皆知明德帝有意促成长宁公主萧钰与薛傅延,谁知半路又杀出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安国公主萧懿姝?
这下有好戏看了。
“薛公子这是走了桃花运呐,竟得两位公主青睐!”有人打趣镇国公。
镇国公与夫人此时的脸比锅底还黑。
明德帝并未立即作出回应,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萧懿姝看向薛傅延,言辞恳切:“况且儿臣与薛公子是两情相悦,薛公子自知不能违抗父皇赐婚于皇姐的旨意。”
“但今日儿臣斗胆向父皇争取!”转而她凝视着那道明黄的身影,藏在袖中的玉手紧握成拳。
“安国公主慎言。”薛傅延耳廓瞬间红透。
“薛公子,先前你在偏殿说的倾慕于我,难道不作数么?”萧懿姝的脸“刷”地红到耳根,质问他道。
先前?偏殿?
方才赐婚之时,寻不见薛傅延的影子,莫不是借更衣去私会了安国公主……思及前因后果,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淑贵妃在萧懿姝说出“偏殿”时险些眼前一黑。
薛傅延更是嗓子干涩,难以开口。
他的窘迫被萧钰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薛公子,这便是你失策了,萧懿姝这性子,加之被你冲昏了头脑以至口无遮拦。
萧钰思忖着,若接下来的事情被捅出来,不止为爱放手一搏的萧懿姝,甚至连带着薛傅延与整个镇国公府将在文武百官面前颜面尽失。
她立即为薛傅延铺设台阶:“薛公子若真心喜欢姝儿,同父皇讲清楚便是。”
萧钰眸若秋水,嘴角噙着淡笑,睫扇忽而闪着垂下,仿佛无意,神情却深以为然:“虽说长幼有别,但姝儿已经及笄且尚未婚配,父皇向来喜欢成人之美,本宫也不会做横刀夺爱之人,薛公子何必违背本心呢?”
萧钰的嗓音很好听,如雪霁初晴的融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的指责。
此话即表明自己无意这门婚事,撇清了与薛傅延之间莫须有的感情,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明德帝凭空冠上一顶“成人之美”的帽子,若明德帝执意拆散“两情相悦”的皇妹与薛傅延,倒显得他不近人情。
薛傅延喜欢的,自始至终不过权力罢了。
萧钰清楚,仅凭萧懿姝嘴上的一番说辞,明德帝或许不会答应她这般看似荒唐的请求。
但如果有些实在的东西,比如孤男寡女酒后共处一室,会做些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若是上一世的萧钰,定会鄙夷自己的做法太过下作,但今时终不同往日,新仇旧恨在眼前逐帧重演,那个柔心弱骨的萧钰早已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为了成全好妹妹与薛公子,她可是煞费苦心。不过这期间,她可是给了萧懿姝选择的机会。
此时于薛傅延而言,一边他与是整个镇国公府的颜面,一边是放弃萧钰和皇后一党的权力。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会怎么选呢?
萧钰很是期待。
她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一汪浓雾深锁的潭水——景珩的眸光晦暗不明,眼底泛起了一丝狡黠笑意。
萧钰心中一凛,平静地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