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彻大地的时候,京兆尹府内迎来了大乱。
家主苏冷融正在破口大骂:“一帮废物!你们怎么做的差事,二小姐是何时不见的都不知道,马上就是婚期,这怎么和凉州王府交代,废物,全都是废物!”
气不过且心中又恐慌,他抬脚将跪在前排的仆人全部踹倒在地,“这可是陛下的赐婚!”
默默站在角落的苏烟等苏冷融发泄完才上前细语安慰,“父亲消消气,说不定二姐只是贪玩出门去了。”
苏冷融冷眼斜着苏烟,话语中丝毫没有父亲对女儿的慈爱:“空有容貌,不长脑子,昨夜前后府门都未开过,家中也并未遭贼,苏落怎么出去!飞出去吗!”
苏烟讪讪,“二姐一向聪慧,主意颇多,而且凡是无绝对,总有万一。”
苏冷融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苏烟,眼中精光乍现。
他吩咐道:“你们几个,带人去街上找,低调些,别被外人知晓,尤其是凉州王世子余亦南。”只要余亦南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便都有回旋的余地,真可惜,苏落偏偏是个女孩,不然他苏家可以站的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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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再寒,人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日光暖人,所以大家都喜欢聚在一起唠嗑晒太阳。
“雪后必有好天气。”
“是啊,今早金吾卫大张旗鼓的抓人,动静你听见没。”说话的人嗓门极大。
“没听见,我耳朵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冷天的,谁吃饱了没事干半夜犯宵禁?”
此刻,昨夜犯宵禁的苏落正巧跪在他们边上,她的正前方是用草席裹住的尸体,草席边上是块写着“卖身葬父”的木牌。
如果草席里没有尸体,苏落想换个位置跪着等谢微尘来买它,他再不来她的耳朵也要不好使了。
“谁知道呢,我听说,昨夜街上冻死了好几个人,还有西边的草房子里也有好多没熬到日出的。”
“我就没过过这么冷的冬,地里的菜苗都冻死了,更何况人,死了好,死了是解脱,下辈子说不定能投个好胎。”
“哎,你看草席后边跪着的那个小子,脸上长着那么大块黑斑,真是奇了。这么丑谁会愿意买!这么跪一天,以后铁定会是个跛子。”
苏落要的就是没人买她,所以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昂首挺胸,以便往来行人都能仔仔细细的看她的丑脸。
“人虽然和木牌上的字一样丑,但只要识字就会有人买,你等着看吧!”
“你怎知那字是他写的。”
“天刚擦亮时,我亲眼见着他写的。”
人越来越多,集市也越来越热闹。
空气中飘来汤饼饭菜的诱人香气,苏落腹中不禁传来阵阵嗡鸣,她身无分文只能默默地再次勒紧腰带。
当下,世家贵女,讲究饮食适量,一般日落前后只吃八分饱。夜半醒来后翻墙、逃命、运尸几乎耗空了她的体力,若是没有谢微尘那甜的发腻的蜜水,她撑不到现在。
苏落神思飘忽,靠转移注意力来抵抗饥饿。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紫色的鞋履进入了苏落的视野,随之而来的是蒸饼的香味和熟悉的嗓音:“丑了,所以只值一个饼。”
说着谢微尘又拾起木牌问道;“字是你写的?”
苏落点头,接过蒸饼大口咬着,每次没咀嚼几下便囫囵咽了下去。没卖身钱就没卖身钱,她也不是真要葬父,何况跟着谢微尘至少不用忍冻挨饿。
谢微尘端详须臾夸道:“写的很好!起身吃,这字与我有缘。”
苏落起身,咬饼的动作顿住。这是夸她、损她还是在演她,这戏她要不要接。
这个时代的文字类似小篆,所以她的字一直保持在只能看懂的水准。没办法,硬笔简体字写习惯了,篆书对她来说真的很难画好看。
大抵是苏落面上的疑惑太过明显,谢微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孤喜欢后面两个字。”
听到此语,苏落默默啃饼。原来这么早,谢微尘就与他爹水火不容了,可是对民间百姓来讲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未来君王。
谢微尘走到马车前见苏落还站在原地不动,便问道:“怎么?一个饼不够买你?”
苏落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中,“够的,谢谢贵人!跪久了,小人腿有些麻,暂时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