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吐,但更想活。
生在皇家,能平安长大到弱冠,都是人精,并非白纸,想自救就得说实话,就算说谎,也得真假参半。
在兵士将要触碰到她外衣的瞬间,苏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力大喊道:“殿下救过草民,草民是来报恩的。”
伴随着苏落的这声大喊,立于两侧、抖如鹌鹑的人中也跪倒了几个,他们齐呼:“殿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谢微尘手起刀落,一剑封喉,直接了结了他们,并道:“聒噪。”他从容而优雅的走到苏落面前,用带血的长剑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饶有兴致的问道:“报何恩?孤可不记得你的这张脸。”
苏落直愣愣的与谢微尘对视着,他的眼眸漆黑,似能吞噬一切光亮,淡漠中透着对生命的蔑视,再不复上次分别时的温柔。此刻的苏落,在心中真正的将两世的谢微尘区分开了。
见苏落只是一味的盯着他的脸发愣,谢微尘微微用力,长剑划破似雪般的肌肤染上新的红梅,“三、二、……”
疼痛瞬间让她回神,“报前世殿下赠药之恩,雪夜奔袭特来自荐,愿做殿下幕僚,为殿下肝脑涂地。”生死关头,苏落语速飞快。忘了便忘了吧,她能活就行,要求不高。
钻入血肉的剑锋止住动作。
谢微尘目光晦暗,用长剑从苏落的大氅上选了块满意的布料,然后开始擦拭血迹,他问道:“假设孤即将是个废太子,你是否还愿追随我?”
苏洛以为最后谢微尘当上了皇帝,所以答得毫不犹豫:“草民愿意!殿下前世有恩于我,今生无论殿下是高居庙堂还是民间草堂,吾必报!”
她记得太子谢微尘被废是在昭和元年,她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一定来得及改变一切,民间草堂她是去不了一点的,她并不想吃苦。
“前世有恩。”第一遍可以认为是听错,两遍就是确认无误了。那么问题来了,同他一样的重生之人,怎么杀会杀得比较干净?
思忖间,谢微尘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了苏落的耳垂,久违的感觉从心中涌起,这种感觉,曾经贯穿着他的整个人生。
那是他第二次重生,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更不记得上辈子自己是被敬重崇拜的生父亲手拟旨赐死的,每次祸到临头,他都有种天然形成的直觉,可每次留的时间都太少,他无力改变,只能与这种熟悉感共存一生。
此时此刻,眼前人耳垂上红色的胎记再次勾出了心中久违的熟悉感。谢微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上一世,此人充当的是何角色?竟重要到他脑中没有丝毫相关的记忆。
第一次重生他忘记的是前世记忆,所以次次重蹈覆辙;第二次重生忘记的是生父杀他,所以挣扎一生,功败垂成;如果第三次重生忘记的是眼前之人……便让他多活两天,看看情况,就算诸事不行,脸行,能养眼睛也可以将就一时。
而且重生回来,的确杀的有点多,缺伺候的人,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心中思量落在现实也不过片刻,谢微尘双手扶起苏落,尸堆血河中开始礼贤下士:“擅长什么?文书,谋划又或是其它?”
苏落敛眸,脑中浮现自己狗爬一样的字,而后又看了眼在权利中心长大的谢微尘。
字拿不出手,所以文书写不了;算计人心,出谋划策也比不过谢微尘,在这世上什么是谢微尘最想要或者对他来讲最有价值的,而又是她能办得到的、能给的?
她正飞速思考着,背上的层层冷汗浸湿里衣,同时在心底疯狂的催促自己:要快,如果想不出来,活路就没有了。恰巧此时一阵风来,吹得满院花木颤动。
此风对苏落来说却如拨云见日,灵光乍现,她脱口而出,“有我在,不出三年,殿下定能荣登九五!建不朽功业!”
太子一人之下,最想要的除了皇位还能有什么,空手套白狼,她擅长!
话落,霎时满院跪了一地,皆不在乎前方是血水还是泥地尸体了。
他们本就活不成了,只是心存侥幸,现在连侥幸都被掐灭了。
谢微尘回身俯视着跪地的众人,半真半假的夸道:“你很好,孤给你三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