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浇灌后,自然界更加欣欣向荣,伊始已过,万物呈繁茂之姿。
到了五月份,一个学期的学习已经步入常态化,每日的生活是重复的。
但哪怕日子寡淡,却也能在寡淡的生活里尝到其他滋味。
早上谢吟年从书包里拎出一个礼盒,课本大小。
坐在旁边的秋思不注意都难,一眼瞄过去,瞥见他书包里还有一盒。
秋思看图片,好像是巧克力。
秋思抿了抿唇,矜持起来,心里有着下意识的期待和随后将其镇压的理智。但耐不住总会去想,哪怕是妄想。
果然,谢吟年真的侧过身,小心翼翼地从两人的缝隙里塞到秋思手中。
秋思当然没有怔愣,因为她早有此预感。她内敛着眼底的笑意,心口甜滋滋,仿佛巧克力已经进了嘴里,丝滑的口感已经蔓延开来。
其实就是半秒钟的事,谢吟年紧接着说:“你帮我给乔意柔。”
又一次,一瞬间,秋思眼底的笑意被谢吟年残忍揉碎。
秋思低眉垂眼,谢吟年看不见她脸色的变化。
秋思无意识地握紧手里的礼盒丝带,再想拒绝已经来不及。
秋思觉得自己都习惯了,就好像每天都在感冒,每天都忽冷忽热的。
秋思把礼盒给了乔意柔,她不想去纠结这件事的漏洞,也懒得提醒谢吟年。
干完这件事,回到座位,对上谢吟年的目光,秋思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他书包里的另一盒巧克力。
登时,秋思就在心里骂人了。
对象不是别人,是自己。刚冷完一次,还想冷一次,是犯贱还是有病?
可能确实有病。
她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他的书包。
谢吟年也仿佛跟她有心灵感应一般,一把提起挂钩上的书包,抱在怀里,抬手打算去拉拉链。
这会也没事干,秋思正着头,歪着眼睛,一本正经光明正大地偷瞄。反正他现在专心手里的事,也发现不了她。
谢吟年先在书包里把礼盒拆开,书包里空间有限,他费了点工夫。
秋思长时间斜视,眼睛又酸又疼,她扭回来眨眨眼,缓一缓接着偷看。
拆开之后,谢吟年又把里头散装的巧克力全部倒进了书包。
秋思蹙眉,不明所以,倒有些看不懂了。
正疑惑着,他又把书包放在地上,就是两人凳子中间的位置。
他这回动作如此明显,秋思终于可以装作被他打扰,扭头去看了。
秋思摆了摆凳子,“你这是干嘛?”
谢吟年一边扶正书包,“本来还带了一盒给你,但怕引起误会,你就到我书包拿就行。”
闻言,秋思本已恢复正常温度的面容忽然凝滞。
说不上来的感觉,或许不知不觉熔点已到,是所谓动容。
秋思二话不说拿起一个,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说不上来甜与苦,或许是因为参半。
甜是因为做了决定起,秋思就不该在乎这盒巧克力是摆上台面还是散在书包里,反正谁嘴里还不是巧克力呢。
而苦则是因为——
甜没有达到完全纯度。
——
周三上午,高二一班到图书阅览室上阅读课。
老规矩,座位按照班里的座位来坐。之前是让学生依自己意愿邀伴坐的,后来因此学生之间发生过争执,保险起见,便按照班上由班主任安排的座位来坐。
为了节约时间,每个同学课前先到图书室挑选书本,课上进行阅读,顺便完成一篇读书笔记。
上课铃声一响,阅览室内喧闹声逐渐息弱。
慢慢的,除了偶尔的翻卷书页的声响,阅览室内保持绝对的安静,落针可闻。
这个环境下的窃窃私语犹如公开发言,毫无藏身之处。
可谢吟年就是静不下心,书翻了两页,走马观花地过一遍,而后就连看都懒得看了。
他枯坐着,目光四处游荡,几次扫过身旁的秋思,可是又能如何。
看人也无聊,看书又犯困。
谢吟年不知呆坐了几分钟,秋思也不知道第几次被他短暂注视。
秋思对环境敏锐,哪怕再集中也能留意周围的动态。
她一直被打扰,忍无可忍,把读书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在上面写下:你不看书看我干什么?
写完推到谢吟年面前,谢吟年一看,咧嘴一笑,乐子这不就来了。
他兴致勃勃拿起笔也在上面写:我很无聊,没事干。
正欲推出去,他想了想,觉得推来推去也麻烦,不如一次多写点。
他预测秋思会有的疑问,她可能会问他为什么不写读书笔记?他正准备写下这个问题的回答,笔尖已经挨到纸面,落下一个黑点,忽然,他稍微抬腕。
啧,都写完,那天不就聊完了。
推来推去虽然麻烦,但这才叫有来有往地聊天不是么?
谢吟年不写了,直接把本子推回去。
本子再推回来时,如他所料,秋思问他为什么不写读书笔记。
他嘴角扬笑,写下:我读书笔记课前就写完了。
写完,他没把本子推出去。
一问一答结束,话题不就结束了么?
还得接着抛出一个问题:你看的什么?
秋思大笔一挥回他两个大字:散文。
谢吟年又问:汪曾祺?
秋思蹙眉,一秒松开,已经很不耐烦了,她写:丁立梅。
写完推过去,谢吟年正准备拿过本子去看,她猛地一掌按住,抿着嘴唇气哼哼地盯了他一会,然后在纸上写:我要看书了。
言外之意是你别打扰我了。
谢吟年微愣,撇了撇嘴,笑容无奈却也真心,他依旧把本子拿过来,写了句话。
秋思一看,上头写着:好吧,对不起。
但重点是,后面打了个括号,里面就三个字:我害怕。
秋思瞬间羞赧,这回不再是盯看,而是直接抬眼瞪他。
谢吟年笑笑,秋思也不动声色将脸转向了墙壁。
下课铃响,因为阅读和语文挂勾,老师便直接吩咐谢吟年帮她把读书笔记本收起来,交去她办公室。
说罢,乔意柔却突然慌了。
她看了一节课言情小说,是自己带过来的,这会读书笔记本一字未动。
但听说谢吟年负责,她心里又踏实些。
她找到他,因为熟悉,所以没隐瞒,直说了这件事。
秋思在一旁听着,乔意柔只说到自己读书笔记没写,而后就没再说下去
难道她就是特意过来聊两句天,说说言情小说多好看导致自己读书笔记没写?
秋思静坐着不动,也因为她坐里面,谢吟年不走她出不去。
谢吟年听完乔意柔的话,面上八风不动,依旧气定神闲,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他不禁觉得心烦,他是语文课代表没错,何延清信任自己所以权利给得多些,可他也不是专门给人走后门的。
谢吟年听懂但不点破,而是问她,要她自己说。
谢吟年问:“然后呢?”
秋思讶然,这话可没给人女孩台阶,更不算给人女孩留面子。
一刀剖开了乔意柔的心思,里头装的东西晃晃荡荡掉了出来。
乔意柔咬了咬下唇,“可以晚点收作业吗?”
闻言,秋思嘴角的笑意犹如蜻蜓点水一般,速度极快,弧度极淡,连本人都不曾察觉。
至于为什么笑,也没个定数。有可能是笑乔意柔的心思,有可能是笑谢吟年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