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秋思按照医嘱又吃了一遍药。
次日起床,病虽然算不上彻底好全,但人已经舒爽很多。
昨晚秋思都在迷迷糊糊地睡觉,说实话没想什么正事,但不需要思忖,因为潜意识里,有些事情已经不受控制地卸力了。
秋思状态好了很多,按部就班地上了一天课,她没主动找谢吟年说话,摸着良心说,是有些刻意为之的。
谢吟年倒主动聊天,秋思也随意接几句,跟平时差不多,但好像又有所不同,平日里,秋思不单会回话,还是顺势主动提起话题,今天却没有。
晚上吃过晚饭,学生们陆续回班,教室里还有几个在吃泡面的。
离上课时间还早,大家聚在一块聊天。
聊着聊着,话题聊到高二选择文理科的事情上,大家各自倾诉自己的心声,有的抱怨家庭的压力,有的说自己文理科都不擅长。
声源离谢吟年和秋思很近,谢吟年听见便也问秋思同样的问题。
彼时两人都在写练习,听到谢吟年说话,秋思不太自在。
谢吟年问:“你当初是怎么决定选文科的?”
秋思拧眉,这问题够没有悬念的,“我选文科还需要原因吗?”
谢吟年:“也是。”
话题到这就又终止了,两人今天总是这样的状态。
恢复沉默,秋思却无法立即进入原先的状态,终究不忍,她继续话题。
秋思低着头问他:“你呢?怎么决定选文科的。”
说完也没看他,自顾自低头很忙的样子,实则思绪已经全部打乱。
谢吟年则逐渐滔滔不绝,“一开始我爸要我学理科,就是说理科好找工作那一套,而且我爸在我家是说一不二的,所以我也有些退缩。”
“后来呢?”秋思适当接话。
“我姐之前就是因为我爸这套理论才选的理科,但是她根本不喜欢,也不算天赋过硬,学得吃力成绩也一般,她自己经历了血的教训,所以极力劝阻我爸,也安慰我说她帮我向我爸解释。
“但我姐其实也没什么话语权,我大部分时间也懒得跟我爸多说什么。”
秋思语感很强,预测他接下来的话是转折。
谢吟年突然降低音量,却丝毫不避讳秋思,“但当时我知道乔意柔要选文科,我突然就想跟我爸斗一斗。”
秋思知道他要反转,但也着实没有立刻想到,连这种事都离不开乔意柔。
秋思抬起头,轻微偏向他这边,目光落在他脸上。谢吟年与她对视,瞬间以为她一定还病着,而且病得很重,不然怎会这样脆弱无力呢。
秋思没有再看他,将头转回来。
这段时间心一直被反向拧着,好不容易哄得一方开始卸力,因为他这一句话,心瞬间又被狠狠拧紧。
物理上的反作用力到感情上依旧合理,一方用力另一方就会更加用力地抗衡。
两方一遍遍加重力气,在秋思以为的受力极限上不断加码,秋思受着,加重的痛色都浮现在眼底。
最后,砰的一下,受力点断开,两段力失去了着力点,瞬间化为虚无。
秋思终于不受拉扯了。
情绪却瞬间崩溃,她还是在谢吟年面前哭了起来。
谢吟年眼见秋思突然低头,把头埋进了手臂,肩膀也开始抖动,但没听见声音。
他手足无措起来,手颤抖地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指腹刚有一点衣服料子的触感又立刻弹开了。
“你没事吧?”
秋思比他还要慌张,昨天傍晚哭过后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掉眼泪了,却没想到眼泪来得如此没道理。
她抬起头,拿手背蹭掉眼泪,更不敢去看他。
“就是生病……又加上这几天倒霉……心里难受。”刚哭过,秋思说话还断断续续的。
谢吟年也明白,他也亲眼见证着她昨天倒霉全过程,知道她心里也很委屈。
谢吟年递了张纸给她,两人一整晚都没再说话。
秋思知道心里的弦断了,她一整晚都心情复杂,她其实最该庆幸终于断了,但又不自主地希望接上,想法一冒出来又立即阻止自己发散思维。
秋思情绪宣泄了一小会,晚自习平静很多,她温柔地劝慰自己,又狠狠地警告自己:如果一个纠结结束,又进入另一个纠结,那就是万万不该。自己绝对会第一个惩罚自己。
当然,纠结至此,她的确精疲力尽。
她从来没有回头一说,只是有两条路,没有对错之分的两条路,既然如此,其实怎么走都是好,只要没后退。
海水席卷而过,是短时间的热情,而最终需要面对的细水长流的人生,成为一段漫长的接受过程。
至于如何接受,强迫也好,欺骗也好,主动也好。
——
隔天早上,秋思到教室上课。
来到座位旁,秋思跟谢吟年眼神无意地交汇,秋思的目光淡然,甚至有些陌生,像对待初见的人一般,随即更是很快移开视线。
昨晚秋思躺床上,心里很平静,算是迈过了这个坎,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立即恢复如昨。
迈过去是如释重负的决定,但心理上的接受无法随即同步。
当然,她永远不可能再恢复如昨。
今早秋思来得晚一些,刚刚课代表刚组织大家交作业本,来得早的同学已经交过了。
谢吟年提醒她,叫她自己交到课代表那去。
秋思应得很轻,她手里忙活着,正弓着身体挂书包。听见他唤她,本能仰头,但又很快垂头,视线只是投向他的方向,但却并不聚焦看他。
秋思这段时间好像都没有这样对待过谢吟年,她要不不看,要不就盯着他脸看,很久没有以这样逃避的姿态对待他。
她心里忽然感到失落,却也没有办法。
谢吟年见她面色不佳,便问她:“你感冒还没好吗?”
闻声,秋思失落中多了一丝怅然。
秋思说:“已经好了。”
但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她又道:“但还没有彻底好全,人还不是那么舒服。”
谢吟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