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是当晚程禧突然出差赶回来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程家,反倒是在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后,先联系了程徽,姐妹二人去了附近的火锅店。
店内生意好,热闹也吵闹。
两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点了两人都爱吃的菜,程徽又忙前忙后的去调酱料,折返回位置上,程禧已经给两人倒好了茶水,也将程徽喜欢的水果,特意放在她面前。
“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程徽将煮好的牛肉夹起,放在程禧碗里,好奇问:“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是有点担心你。不过你现在也长大了,很多事情能自己处理了,我担心也是多余的。”程禧望向她的眼神都格外的温柔,仿佛眼前不是已经将要二十三岁的程徽,而是曾经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团子。
“对了,今天去见靳总,情况怎么样?”
“有我出马,当然顺利达到目的啦!”
程徽说的一脸骄傲。
但想到靳佑,又觉得另一件事奇怪,“姐,你说靳佑是不是猜到我今天会去找靳伯父告状了?”
她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一道来,但也刻意隐瞒了春梦的事情。等一切说完,她才说出心中猜想:“靳佑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
程禧轻点了下头,“照你这么说,阿佑应该是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你们两个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彼此了解,他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不稀奇。”
“谁跟他彼此了解!”
那个变态流氓,她可不了解。
更猜不出来他想做什么!
“我跟他之间,早就是陌生人了。从当初那件事开始,我们就算是陌生人了。”
关于靳佑曾经找人监视她这件事,她只跟程禧说过,就连程母也不知情。
那时程禧知道靳佑找人监视她也觉得惊讶,但对于二人之间过家家似的“绝交”,她自然没多说,更不可能劝说程徽就这么算了。
只是今天再次提起这件事,程禧却问出了当初就觉得好奇的事情:“小徽,你有没有想过,阿佑为什么会连续三年都不回国?”
虽说是出国读书,但每年也有假期。
按理说,靳佑如果真的这么在乎程徽,又怎么可能会连续三年都不回来?
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这我怎么知道?可能……可能是他不想回来?”程徽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只知道她喜欢的人被靳佑想办法给赶走了。
在国外也没挡住他多管闲事!
“小徽,”程禧有些严肃的喊她,程徽抬眼看过来,她认真询问:“你感觉阿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变态、流氓、脸皮厚、多少是有点毛病的人!”
程徽几乎没有犹豫半秒就直接回答,说的又急又快,像是这答案早就已经刻在她脑子里了。
程禧弯弯唇角,自家妹妹这心直口快又有点毒舌的劲儿,还是一点没变。
可这只是表象,也不是程禧想听到的答案。
她不紧不慢的跟程徽解释:“小徽,我是说你感觉阿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只凭着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给出答案,有些时候感觉要比视觉、听觉更准确。”
“就像生意场上,有时候就算调查出来合作方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感觉不对劲,我们就不会立刻去签合同。”
“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程徽再不懂就傻了。
火锅里咕噜咕噜的翻滚着,她脑袋里也不停的想着以前的靳佑,一切都像是电影画面涌了出来,她夹菜的动作都逐渐变慢,像在沉思。
过了一分钟,她有些犹豫的开口:“我感觉他好像是个……”
*
靳家,一楼客厅。
靳佑回到家,进门就看见靳父正在沙发上坐着,面前放着几份文件。听见脚步声,稍稍掀开眼皮,将面前的文件夹推过去。
“从明天开始,这几个酒店就交给你了,等过段时间还需要出差一趟,到时候你跟公司领导层一起去。”
靳总是儒雅的、和善的、睿智的。
生意场上同样是雷厉风行。
靳父是强势的,说出来的话全是命令。
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同一个人,不同身份,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靳佑提脚上前,一言不发的拿起文件夹,算是接受了这一命令。
眼见他拿着文件夹要往楼上去,靳父又说:“以后离程徽远点。一个男人,整天围着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这整个岳海市,哪家的富家少爷跟你一样?为了个女人,死缠烂打的,连脸都不要了。”
“以后把心思放在公司上,离女人远点!”
靳佑站在楼梯台阶前。
手里的文件夹捏紧,墨睫遮住了眼底的冷笑。
整个客厅都静的诡异。
父子二人都没说话。
靳父觉得奇怪,皱着眉,坐在沙发上扭过头看去,略有些不满的开口:“怎么,哑巴了?”
靳佑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的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靳父听得清楚:“是,我这种人没出息。不像靳总,事业有成,家庭嘛……”
“落得个离婚收场,最想要的大儿子,判给了前妻。最讨厌的小儿子不听话,却判给了靳总。还以为靳总能有什么本事管好小儿子呢,结果也只是使用暴力、威胁进行压制。”
“如果这就是靳总所说的有出息,那我还是别有出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火上浇油,听的靳父眼底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佣人们连喘气都刻意的压住声音。
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哼。”靳父自鼻腔发出一声低笑,唇角依旧紧绷如线,目光敛回,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行啊,出国几年是有出息了,现在都敢跟我这么说话了。”
说完,客厅内又静了。
靳佑没有上楼,似乎是在等着将要到来的暴风雨。
垂下的手,莫名的在抖。
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有朝一日是要反抗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恰在此刻,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书房跪着。”
暴风雨还是来了。
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在听到判决后,手反而不抖了。
书房在一楼,常年不上锁。
但也没有佣人敢进去打扫,除非有靳父的准许。
推开门,屋内的沉香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书房,但还供奉着一尊财神爷。
靳父偶尔前来上香。
跨进屋内,即便时隔四年,但他还是熟练的跪在蒲团上,文件夹顺手放在地上。
身后的门打开又关上。
靳父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一根拐棍,拿着走上前。
他声音犹如老钟低沉,在靳佑的背后响起:“我供你吃穿住行,供你出国读书,让你过上多少人羡慕的日子,就是为了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父权,最容不得挑衅与反抗。
而靳佑的话,像是一根长长的针,狠狠地刺入了靳父的太阳穴,疼得他怒火直冲天灵盖。
此刻看着靳佑跪的笔直都觉得厌烦。
他要他低头、要他弯腰。
就是不准他就这么笔直的跪着。
可又要他有出息,要他以后接手靳家的生意,要他昂首挺胸、挺直腰杆的站在生意场上。
前后矛盾。
靳父只觉心烦意乱,怒不知所起。
只知道靳佑欠教训。
“砰——”
拐棍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安静的书房内,发出一声闷响。靳佑身子晃了下,垂下的手攥成拳头,上身依旧笔直。
他一声没吭,却也更让靳父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