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峭,北风夹着细雪往脸上刀,姜茉敛好飞舞的发丝,上了一辆的士。
路上接到室友夏楠求助,说家里小猫生了病,想请她去校博代班半天讲解员工作,姜茉自己有只小狗,能明白毛孩子生病时的焦急,当即答应下来,又给付馨瑶发消息让她不要再过来,付馨瑶非常贴心地要送她去学校。
一副非见到她不可的架势。
这就有意思了。
她倒要看看,付馨瑶还想做什么。
姜茉没再拒绝,回到临时住处时刚好早上八点。
身上的衣服应该是靳行简常穿的,一路穿回来,满身若有似无的冷杉香。
将大衣搭上椅背,褪下身上的睡袍随手丢进垃圾桶,走进浴室拧开花洒。
手腕和腰间深浅不一的痕迹暧昧靡丽,在热水冲刷后又艳丽一层,锁骨上的吻痕也更为明显,好在这些都是衣服就能遮住的。
需要处理的是侧颈上那一块。
出浴后,姜茉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又去按讲解员要求束高头发,在侧颈那贴上一块创可贴。
付馨瑶的电话到了。
再次将靳行简大衣披在肩上,姜茉出门。
停在街边的红色跑车引人注目。
冬日飞雪的天气,跑车车窗半降,驾驶位上的女人面容精致俏丽,大而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头,给人一种易亲近之感。
她靠椅背坐着,左侧发丝挽至耳后,手机贴在耳边,耳垂上的流苏坠轻晃,镶着碎钻的冰透裸色美甲在铅灰色天幕下淡下光泽。
正一下下叩着手机,似乎在等对方接通。
这是姜茉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去看待付馨瑶。
或者她这个人和她的装扮一样,复杂。
余光瞥到姜茉走近,付馨瑶收起手机,换上笑脸邀她上车。
黑色大衣直垂至小腿肚位置,姜茉坐上副驾,不露声色地将衣摆轻轻一拢,关上车门。
付馨瑶目光十分自然地跟着落过来。
大衣款式简约,低调质感,是经典的男款。
只是,不像成元东平时的浮夸风格。
付馨瑶目光狐疑,正思索着,姜茉已经开口:“谢谢你昨晚邀他过来。”
今天气温在零下,姜茉从别墅区一路疾行出来,脸蛋被冻得素白,鼻头泛着微薄的红,像是受了委屈,眼底水雾弥漫,眼皮上一层哭过后的淡红,嗓音也轻。
她抿直唇角,肩膀塌陷很小的弧度,往日待人的清冷感被削减,一副无能为力而不得不屈从于世故的落寞模样,脖颈上的创可贴形同虚设,半块红痕露在外面,惹人遐想。
付馨瑶心底一片报复的畅快,面上叹口气,驱车前行,换上心疼的口吻:“你们两个谈开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见到他。”
姜茉垂眸,长而卷的睫毛一颤,勉力牵起唇角。
想到付馨瑶早上压抑着喜悦的语气,心里冷笑。
付馨瑶收回视线,眯起眼睛里的精光,继续说:“成元东这个人吧,虽说以前是荒唐了点,但我看他这次对你是真心。你看他跟哪个朝他动过手的女人低头过?”
“成家在北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这一辈里,除了行简哥他们几个,”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几下,显示成元东来电,付馨瑶没着急接,唇边腻起甜蜜的笑,“其他人家可都不如成家。成元东以后不用费心公司的事,拿到手的却少不了。”
付馨瑶看姜茉一眼,又说:“你也别怪云姨拦着你不让见姜叔,云姨自己支撑姜家也很不容易。你和成元东在一起后你家那项目融资不是难事。等过几天姜叔出院,云姨气消了,也就——”
成元东像是耐心告罄,挂断电话,连发几条消息过来,先是语音条,再是信息,内容大咧咧地敞在屏幕上。
【成元东:妈的那个姓林的是怎么回事】
【成元东:老子让她带姜茉过来,她他妈的趁我喝醉爬我床,现在打电话哭哭啼啼跟老子要说法】
付馨瑶手一抖,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将手机迅速锁屏后叩在中控台上,转眼去看姜茉。
姜茉微侧着头,长睫一眨不眨,失焦地看向窗外行人,像是没注意到这边动静。
付馨瑶暗松一口气,马上又觉出不对。
昨晚去成元东那的不是姜茉,那姜茉去了哪里?
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上车时又在谢她什么?
察觉出事情在失控,付馨瑶一阵心慌,心里盘算着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勉力将上面的半句话说完整:“也就把你接回去了。”
北城已经很久没下雪,这一场堪堪能盖住街面的薄雪很快化成水,冷风一过迅速成冰,镜面一样,将一切照得通透。
姜茉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回过头,“不说我了。听说你和靳行简好事将近了?”
唇角极短暂地一僵,付馨瑶很快恢复笑容。
“家里长辈是在催我们早点定下来,你过来的时候我们刚通过电话。说起来,最初认识行简哥还是通过你,没想到现在我和他关系近,你们两个反而生疏不联系了。”
“去年他回国的时候我提起你,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就想安排你们碰面,谁知道他接手公司后一直忙,你又很少回家,上学期还完全在野地里实习。好不容易昨晚你们两个都在,我想着正好,让你们重新联络起来,毕竟靳姨在世的时候也很疼你,没想到他见我不在就走了。”
听到许久没有被提起的故人,姜茉心尖一颤,眼睫垂得更低。
而付馨瑶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来。
姜茉以前对她的事从来不感兴趣。
再看姜茉身上的这件男士黑色大衣,更是不对。
这风格像是……
某个想法控制不住地往上冒,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距离B大的最后一个红灯时付馨瑶踩下刹车,目光滑过姜茉侧颈上创可贴没遮住的吻痕:“茉茉,听说你昨晚走得也很早,是谁送你回去的啊?”
姜茉转头侧过眼,吻痕因她的动作隐入视线之外,她与付馨瑶静静对视,久久没有说话。
原本漂亮失神的杏眼此刻带着打量看过来,清澈的眸底暗藏威压,付馨瑶喉咙不自觉吞咽,只觉得空气在被吸走,肩上像是被放了重物般有一股压迫感。
直到姜茉微微弯起唇角,提醒她变灯了,她才反应过来。
再看姜茉,又是一副轻柔无害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是她的错觉。
付馨瑶缓缓呼出淤在心口的一口气,向前开了一段,将车停在距离校门不远处的街边。
她重新撑起笑容,紧绷的语气残留着情绪,半开玩笑道:“还有不能和我说的事呀?”
“没有什么。”
姜茉微斜唇角,离开时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是一个老朋友。”
黑色衣角翩然消失在校门处,付馨瑶锤上方向盘,阴沉着脸色拨出去一通电话。
强撑着对付完付馨瑶,姜茉整个人重新陷回近日焦躁疲惫的状态中。
即使知道后妈祁静云不会拿亲子鉴定报告这种事来诓她,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爸爸那边联络不上后,好朋友程虞苏迈帮忙找到一位在那家医院工作的医生,她拜托医生帮她拿到爸爸的头发样本,再得到几句言简意赅的近况。
只是,昨天发出的消息,到早上时还没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