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句话一出,大家全都停下了筷子。
所有人霎时看向谢苦,谢苦没管他们,他猛夹了一筷子,三五口把碗里的饭刨完,才朝老板走了过去。
老板见他这副临走了都要多吃两口白饭的模样,脸上的鄙夷越发明显。
两人离开后,剩下的员工们够着脖子看了几眼,发现听不清,便转过头问起其他人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猜可能是把什么东西弄坏了,有人猜八成是偷钱了,后者被大部分人认同。
“我也觉得多半就是偷钱了,反正夜里就他一个人,收银柜里钱老板都是几天才收一回,他手机都没有,说不定连监控是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偷钱被老板从监控里看到了。”
“我觉得也是,不然他工资那么少,干得活又重,老板为啥不要他了。”
“应该是了。”
“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打工,估计小时候他爸妈也没教过不能偷东西,也是造孽。”
“诶!他刚刚穿菜的时候一直靠着衣服柜,不会是在偷我们衣服里的钱吧?”
“哎哟我得看看,我外套衣服里还装了几张整百的呢!”
……
老板看着谢苦跟过来,撇嘴看他:“你跟着我干什么,上去收拾你的东西走啊,啥都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再留你干活的,干什么什么不行,你有什么用。”
谢苦刚刚跟上来走得急,遮住左眼的头发散开了些,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瞳孔盯着老板:“你押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还有这半个月的钱,一千五,你要把钱给我。”
老板听得脸色涨红,骂道:“你他妈还想要钱?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没点数吗?”
谢苦皱了皱眉头,他一时有些心虚,想到了昨晚上的怪物,又想到了那张烂掉的床,但老板这种人他以前可没少见,现在要是稍微表现出一点心虚的样子,他的钱就要不到了。
他没回应老板的话,只是说:“你不给我不走,还要去派出所告你。”
老板脸上肌肉夸张地抖动了一下,他急得喷了好几句恶毒的脏话。
被脏话带着唾沫砸到脸上,谢苦用袖子抹了把脸,左眼眼珠的颜色看上去似乎又淡了点。
老板愤怒地骂了好一阵,骂到员工们都吃完饭过来看热闹了,才堪堪停住,憋着气压低声音恐吓道:“你去告我,你去啊,你去了警察第一个把你抓起来!”
“你不给钱,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谢苦说。
吊死在债主家门口,这是他几年前听到村子里的大人说的,村里有两兄弟出去打工,被拖欠了很久的工资,就是靠这个要到钱的。
但是吊死在那个债主家门口的不是两兄弟,是被拖欠钱的其他人,两兄弟因此拿到了钱,回村里的时候一直在说吊死的那个人死得好。
谢苦说这话时表情认真,平时都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人,此刻却执拗地盯着老板,像是他下一句话不对,他立马就能找根绳子挂到店门口去似的。
老板嘴巴翕动几次,喷出几句脏话,却没敢真的扣了谢苦的工资,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一千五百块钱扔给了谢苦。
谢苦弯腰把没接住的几张钱捡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回了逼仄的二楼隔间,把身上印着店名的围裙换下来,只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蛇皮袋就能装完。
他没有问老板为什么不要他,也没求老板留下他,他在这里不是只做了一天两天,这个老板并不是什么善心人士,真要是干活不行,早就不留他了,老板这种人,如果他今天求了,以后可能就连工资都不会给他发,包吃包住就会成为全部的工作报酬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早就腐朽不堪,于今早断开的床,谢苦十分不舍地放了一张一百在桌子上,权当赔偿。
他提着蛇皮袋,先去银行把身上的钱存进了卡里,身上只留下两百块开销。
从银行出来,谢苦想起了养父母刚死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迷茫,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今天出了太阳,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些城市观赏花已经在冒花苞了,明明已经是春天了,风吹到脸上的时候,却还是那么冷。
他把蛇皮袋扛在肩上,有些瑟缩地避让着行人。
谢苦并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之后,老板立马便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向对面汇报他已经开除谢苦的事。
收起手机,老板龇牙咧嘴地做了两个怪相,悻悻道:“不过一个乡下来的独眼龙,怎么惹上这些人了,唉,又得重新招小工了,这么便宜还肯干的可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