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人流量逐渐增多,谢苦一头钻进后厨,等到外面有人叫他收台才出去。
骨眠已经吃完离开,谢苦又遗憾又庆幸,想着以后应该都没机会看到他了吧。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几个之前不和他搭话的年轻服务员靠过来,问他刚刚那个人在跟他说什么,谢苦垂着头,让头发遮住左眼,小声道:“他昨天认错人了,过来说一声。”
“认错人?把你?”一个服务员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谢苦,看着对方土里土气含胸缩肩的模样,语气提得高高地,“你能像他认识的人?”
谢苦没应声,收拾的动作更快了。
今天是工作日,没昨天那么忙,凌晨一点左右就没什么人了,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留下谢苦一个人收尾。
老板今天晚上和他的兄弟们在外面喝酒,喝完回来的时候,谢苦还在收拾,他拦住谢苦,醉醺醺的手在身上四个口袋掏了掏,掏出一小沓钱,随手扔到才抹过没干的桌子上:“喏,你这个月的工资。”
谢苦擦干净手,小心地把沾了水的钱拿起来数了数,叫住摇摇晃晃地老板:“我每个月是一千,你给少了一张。”
老板猛地扭头,一张脸因为酒意和愤怒烧得通红,他吼道:“少了一张?什么少了一张?叽叽歪歪的,老子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你一个未成年,哪里敢留你打工?!少了一张……”
谢苦握着钱,没动,依旧道:“你给少了一张,那些学生也没成年。”
他其实还想说他已经成年了,只是后来的爸妈怕他跑,给他上户口的时候故意压了两年,但这些话他刚来他就跟老板提过。
对方现在这么说也不是真的在意他满没满十八,只是找个由头而已,这点事谢苦还是能明白,是以也就没什么再说的必要了。
老板“啪”地用力拍桌子,没把谢苦吓着,倒把他自己手拍得青痛,他烦躁地从兜里又摸了一张一百块扔给谢苦,一边念着“白眼狼”一边捂着手走了。
谢苦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和之前的一沓放在一起叠好,对折后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裤子口袋,打算明天早点起床,去银行把钱存了。
收拾完已经快两点了,谢苦不放心地把钱用塑料袋包好带进了厕所,快速洗完澡又把刚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老板没给他配洗衣机,衣服他都是手洗,不过这些事他早就做习惯了,现在也没觉得什么。
终于做完所有的事,谢苦把钱放到枕头下面,拿起发旧生锈的铁闹钟,把闹铃时间往前调了一个小时。
刚把闹钟放好缩回手,大概间隔没有二十秒,谢苦就沉沉睡了过去。
城市夜间炫目的霓虹灯光从缝隙里照进来,将黑暗的房间照亮了一点,一只指甲锋利肤色惨白的手从谢苦床下伸出,摸进了谢苦的被子里。
屋子里环绕起若有似无的哭泣声,那只手一下抓住谢苦的脚腕,用力往床下拖。
脚腕被握住的时候谢苦就醒了,感觉到自己被拖着,他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反应,他双手反扒住床头上方窗户护栏,另一只空着的脚猛踹着拉住他的手。
他力气很大,那只手好几次差点被他踹掉,可是都差一点,每次它都很快又握了上来。
谢苦抿着唇,没有因为无用而放弃,也没有因为这惊悚的一幕大叫,沉默着一脚一脚揣着那只手。
在和人的拉锯里,那只惨白的手第一次出于下风,往常被他抓住的人无一不是如同待宰的猪,只会嘶鸣尖叫凭本能挣扎,它第一次遇到这种闷不吭声反抗的。
它甚至产生了一个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才会这么大胆的。
这么想着,它食指高抬,锋利的指尖对着谢苦的脚踝扎了下去,鲜血喷涌,谢苦因吃痛闷哼一声,却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应对措施,依旧一脚又一脚踹着它。
谢苦紧拽着窗户的钢筋护栏,刚醒过来时他还有些懵,可和那只手对峙这么久,脚皮都快被撸掉了,怎么会还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被指甲戳出一个血洞后,他一只脚上鲜血淋漓,体力开始加速流失。
不能这么下去,得逃。
正当他思考该怎么逃跑,他头顶的天花板上阴影震荡,涟漪的中心,一只同样惨白的手从天花板上垂下,与床底那只手臂奇长不见其他肢体的手不同,紧随着这只手出来的,是肩膀、头颅,接着是同样惨白赤|裸的上半身。
黑漆漆的头发如同滴落的油漆般垂下,落在谢苦身上,似活物般蜿蜒着缠绕着他的身体。
随着天花板上怪物的出现,在头发落下来时,先前那只手似乎知道自己没戏了,没法享用猎物,逐渐放松了禁锢。
谢苦深吸一口气,趁此机会猛地发力,用比刚才更大的脚劲一下踹开抓住他脚腕的手,趁着那只手还没反应过来,跳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