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身着素衣躺在床上,终究还是抵不住早春的寒潮天气。
邱佚跟着个上山的老头偷偷学了一点草药的知识,老头旁边有个小孩看着很机灵,宽大的棉布帽子遮住额头一双黑色明亮的丹凤眼忽闪忽闪。察觉到有人跟在后面直接就偷偷跟老头说:“老头,后面跟了个人。”
“你别管,那是宋老爷的外孙。你以前还见过宋小姐呢,她身子不好,怕是没钱治病了这少爷才会上山采药。”
“那他看样子还真孝顺!要不老头我们把他叫过来一起吧?”
“别人个少爷那愿意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起?”
“他既然肯放下身段上山给他阿娘采药治病,怎么可能会觉得我们下等?”
“好好好,你们这些小儿真是麻烦!你把他叫过来吧!”
“就知道老头你最好了!”小孩笑着说,“嘿!跟这么久了,出来一起吧!”
邱佚尴尬地愣在原地,小孩直接走到他面前冲他说:“快来吧,要不然我们走了!”
“哦哦哦!”邱佚连忙答应着。
“你算是跟对人了,这老头可厉害了!”小孩说。
“哼!小子,又在背后吹牛了。”老人说。
“我哪有?明明是实话!”小孩说。
“那好,我要去悬崖边采药了,你先带着这小少爷在这里找药,待会在这集合。”
“知道了!每次都怎么说!去悬崖边就是不带我!”小孩赌气地说。
“听话,悬崖不是你个小孩该去的地方。”老人故意板起脸说。
“哦,那你要赶紧回来啊!”
“我还要你个黄发小儿教训啊?你赶紧带着他去找药吧,他没时间在这里待的。”
“哼!”小孩赌气地说,“你快点回来!”
“我知道!”老人笑着说完往山顶走去。两个小孩就在半山腰找草药。
“你看!这个是天冬,它上面的红果子可好看了!”小孩喊道。
“它上面没有果子啊。”邱佚走过去说道。
“现在还没有,等八月了就有了。”小孩说。
“它的果子真的很好看吗?”邱佚问。
“嗯嗯!”小孩肯定地点头,“但是现在适合摘,可能等不到八月挂果了。”
“这个是留着根还是留着叶?”
“这个只要根。”
两人一路上拔着天冬,一边走那个小孩一边跟邱佚说其他的药材。
“这个天能摘的药材不多了,你看!这个是前胡,还有那个,叫丹参。”那个小孩神采飞扬地跟他介绍了一堆草药。
“你记得好多啊。”邱佚感叹一声。
“注要还是跟着那个老头学的,他那有一本药草书,上面还有插图呢!我抄了一份已经背完了,看你这样要不要我把我那份亲手抄的给你?”小孩又开始自豪地跟他吹嘘那个老人有多厉害。
“你真的可以给我?”邱佚又惊又喜,怕那个小孩反悔。
“那好,你明天还会来吗?你要是还来我就带给你。”
“我明天还来。”
“同一时间……”
“同一地点!”
“很上道嘛兄弟!”那小孩拍着他的肩,“我跟你说啊,我抄的那份插图是叫人帮我画上去的,好好用!要不然我收回来了。”
“你放心。”
两个小孩在山上说说笑笑,背着的背篓不一会就满了。在往回走的路上邱佚看见了一条狐狸尾巴,直接被吓得走不动道。
那个小孩顺着邱佚看的方向看过去,不禁嘲笑一句:“不至于吧?小少爷。就一只狐狸而已!走啦走啦!”
小孩拖着邱佚走了一段,在看那只狐狸的时候狐狸竟然叫了,叫得很痛苦。小孩壮着胆子走过去,才发现狐狸是被埋在树叶下面的捕兽夹夹住了腿。
“你过来啊!它又不咬你!”小孩冲不远处的邱佚喊。
邱佚缓慢挪着步子,小孩不耐烦直接把他扯到面前。小孩说:“你抓着狐狸,我把夹子扳开。”
“我……我不抓它好吗?”邱佚胆怯地说。
“那我抓着,你扳开夹子?”小孩说。
狐狸一开始冲着两人嘶吼,挣扎着想拖着捕兽夹离开,但一根铁链被系在树干上它根本跑不了。小孩把背篓放下,蹲在狐狸面前。也许是男孩清澈的双眼看不出一丝恶意,狐狸渐渐情绪稳定下来感受到疼痛不停喘着气。男孩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摸了下狐狸的脑袋,狐狸有些请求他们帮忙的意思。
小孩摸着狐狸的脑袋,抓着它被夹住的脚,尽量不让狐狸看到邱佚在动它脚上的夹子。小声又着急地说:“快扳开啊!”
邱佚放下背篓犹豫地用手轻轻抓住夹子的两边,冰冷的铁差点冻他一激灵。
“快点啊!”小孩催促着。
邱佚深吸一口气,用力扳开夹子。夹子松动了,小孩赶紧把狐狸的脚拿出来。
“干的不错啊!”小孩松开狐狸,“还好伤得不深,要不然这支脚就废了。”
“呼!差点以为自己好心干坏事了。”邱佚松了口气,看向狐狸,“它走了啊喂!”
“走了就走了,总比呆在这里被老猎人抓住。”男孩看着狐狸离开的方向若有所语。
“锕月~锕月!”老人在远处叫着男孩。
“走吧。”
“嗯。”邱佚应了一声,原来他叫阿月啊。
两人朝老人的方向走过去,那男孩又说话了:“你知道怎么弄这些药吗?”
“不知道。”邱佚摇着头。
“你这几样尽量阴干,要是不会的话我就要那老头帮你。”
老人采的多是些名贵稀少的药材,就腰间别了一个干净老旧的油布袋子。男孩跑过去把背篓给老人,又跑过来把邱佚的背篓拿了去。
男孩伏在邱佚的耳边说:“药放我这,到时候卖钱了我把钱给你。我绝对不骗你!”说完男孩还做起了四指发誓的姿势。
“我相信你。”邱佚说。
男孩跑到老人跑边,老头笑着说:“小兔崽子,就这么爱见义勇为啊!?你们下次可不要再去那块地方了,那里刘铁匠今早刚放完夹子。还好你们没事!”
“哦。”男孩低下头小声嘟囔,“我们刚才还救了狐狸呢!”
“救狐狸了?”老人有点惊讶,“狐狸没有咬到你们吧?”
“没有,那狐狸老可爱了!”男孩笑着说。
“医者仁心,你这算是离出诊又近了一步!”老头笑着刮了一下男孩的鼻子。
“再见!”男孩朝邱佚喊道。
“明天见。”邱佚望着男孩和老人渐渐离开,弱弱的说一句。
第二天老人放下邱佚的背篓又去悬崖边了,男孩待在昨天的位子等着邱佚。
邱佚从学堂里回来放下书包便去了山上。男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你来了。”男孩说,从背篓里拿出本小册子递给邱佚。
“谢谢。”邱佚翻看着小册子,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插图倒是有些粗劣。
“以后我们要说好了,隔了三天我们要在药房里见面,到时候我好把卖药的钱给你。”
“你说,我们两个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吗?”
……
屋里贼眉鼠眼的郎中装模作样地为母亲号脉,看了一眼张妈给的那点少的可怜的大洋气愤地摔了张小儿止咳药的方子便走了。张妈以为是张治母亲病的良方,喜出望外地打算出门去抓药。邱佚拦住张妈,说这张药方跟以前母亲给他抓的退烧药是一样的,对母亲的病根本没有效果。
郎中走了,母亲小指上的戒指也没了。
“都是群王八蛋!”邱佚崩溃地大骂。
母亲卧在床上笑了笑,摸着邱佚的头说:“佚儿,不打紧的。阿娘知道陪不了你很久了,要是阿娘不在了你要听张妈妈的话啊。”
邱佚伏在床前哭着,一旁的张妈愤怒地把那张无用的药方扔进火盆烧了个干净,却又在背后偷偷抹着眼泪。
不久天气终于回暖,秃了秋冬两季的合欢从裂开的树皮缝里挤出几个新芽。母亲吃了些邱佚花钱买的药方身子好了些,但还是会经常头晕。
“张妈妈,你扶我出去看看吧。”母亲从床上坐起身摸到拐杖走到门口,“佚儿天天因为我跑到山上,学习有没有懈怠了?”
“夫人,大少爷懂事得很,功课一点也没落下。”张妈把外套披到母亲身上,“外面的风有些大,您身子才好几天,等过几日吧。”
“没那么夸张,别的人生病了也没像我这样闷在屋子里啊。”母亲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