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避着燕寒月,是想不通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但眼下她已有决断。
昔日秋凌波对燕寒月下手,如今她舍身救母亲,两方因果算是勉强了结。
嗯,她和燕寒月现在该无恩无怨。
岂料众人中反应最大的是秋夫人。
秋夫人这些年一犯病就控制不住脾气,不止打骂过祝含灵,还亲自将她赶出古宅。
眼下她病情转好,亲生女儿失而复得,又被养女舍身相救,认定的仇人之女摇身一变为恩人,秋夫人心情复杂得不行。
不知怎地,她越发不敢面对。
祝含灵早就习惯了,没有太在意,径直取出琉璃清心莲讲明来意。
秋夫人眼睛一亮,却是问起身侧的丹师:“秦小友,这株上品琉璃清心莲,是不是月儿需要的那枚无尘丹所缺最后一味?”
“是的,加上这株清心莲,无尘丹便能炼成,寒月服下,旧疾即可痊愈。”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为燕寒月高兴。
祝含灵却不买账,仿佛不懂变通,执意解释道:“这是我特地为母亲寻来的灵药,寒月妹妹回来了,母亲心结已解,若能服下由它炼成的丹药,体质便能大大改善,日后也好重新踏上修行之道。”
“没错,这是含、含灵姐的心意,娘你该心领才是,不用想着我。”燕寒月推辞。
秋夫人却不依。
比起自己,她更爱重女儿,眼看女儿旧疾治愈有望,她缺位多年总算有能帮上忙的,哪能轻易放弃。
于是一双含情美目期期望向祝含灵:“灵儿你这些年为我寻药,实在是辛苦了,只是母亲的身体不争气,天赋向来一般,这灵草我看月儿更需要,她是你的妹妹,我这个当母亲的,觍颜借花献佛,你看可以吗?”
“娘!”燕寒月并不情愿。
正是僵持时,燕寒月的另外一位同伴冷不然道:“我有一株滴水观音草,天阶,极品,同你换它如何?”
祝含灵闻言不由面露恼意,只觉自己被冒犯到,目光逐一扫过那冷漠的男修、满目抗拒的燕寒月和满脸期待的父母——
内心无端涌起的酸涩之情被她强行压下,算了,快要离开了,犯不着闹僵。
“既已献给母亲,便是全了我的心意,至于它的去处,母亲安排就是。”
说罢便要告辞。
祝家主以为她动了气,连忙拦下她,要请那丹师替她检查,同时在心中琢磨着,往后要如何做才好安抚养女。
“不用,我曾经也是金丹修士,修为有没有问题我最清楚不过了。”
她匆匆离去,不再管祝家主还有什么叮嘱之语,也不关心那株灵药最后的归属。
只当自个来古宅一趟,见了父母最后一面,又送出了灵药全了心意,彼此算是缘断,离她出走剑谷又近一步。
深夜,正是祝含灵计划离开剑谷之时。
剑谷的命魂堂外。
她徘徊了好一会,百般纠结,最后还是选择潜入其中,悄悄拿走了那枚属于“祝家祝含灵”的命牌。
乌漆墨黑的颜色,巴掌大小,平平无奇的一张命牌,里面却蕴养着她的一丝灵识,这就是她与剑谷的最后一层因果。
既然选择了离开,那就亲手斩断吧。
祝含灵把命牌丢到储物戒中,只怀揣一把普通的灵剑和几百灵石,趁着夜色独自离开了剑谷。
月夜下她御剑顺风疾行,心中畅快无比,原来无事一身轻是这等绝妙滋味。
此后,她就不再是祝家的大小姐了,也不会去依附什么宗门世家,她要当散修,籍籍无名也好,逍遥自在就行。
几日后,祝含灵出走终于事发,剑谷上下莫不震惊,祝家主一力压下谷中非议,指着唯一的知情人就开骂。
“祝长歌,你个臭小子,她既要走,你为何不同我说?你若说了,我也好拦她,既有我在,祝家便有灵儿的一席之地”
“但我答应过含灵姐要为她保密。”
祝长歌跪在一旁。
在他面前是勃然大怒的祝家主、恍然若失的秋夫人和茫然无措的燕寒月。
祝长歌不解:“含灵姐说过的,她离开祝家是皆大欢喜的事,大家怎么这副情态?”
秋夫人掩面哭泣,心中犹如空了一块,哽道:“灵儿,灵儿,这些年我……我对她不好,她应该是怨我的,眼下我好了,还来不及对她好呢,她便要离我而去了……”
祝家主落寞地闭上双目,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这两日来谷中弟子的汇报。
他们将养女离开剑谷前的诸多异样交代得越清楚,就显得他这个家主父亲越失职。
“除了舍不去的修为,她竟是什么也没带走,是铁了心要与祝家断得一干二净吗?她天赋如此出众,只为修为追上来,也是能与月儿公平竞争首席之位的,她怎么……”
“爹!我从没想过当什么剑谷首席!”燕寒月敢对天发誓。
她已有师承,归来只为认亲。
祝家主愕然,嘴唇抖动还要说什么。
祝长歌却忍耐不得,怒气冲冲站起来叫屈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含灵姐就非要当那剑谷首席吗?”
“你们!你们哪怕到这一刻了,还是不懂含灵姐,我对你们真是失望!让她走不好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以含灵姐的天赋,没有祝家,也是能出人头地的,他日扬名之时,你们只有后悔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