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一处清池。
谢至言手搭在石板处,红发披散,额头起了几滴汗珠,顺着高挺山根滑落,他懒洋洋道:“王姑娘?”
一颗晶莹剔透的冰镇葡萄准确落在谢至言的嘴里,含糊语气:“话本。”
苏朝立马递过去,“这是我废了好大功夫找的。”
整个汤池周围几米处用数棵竹子围成一圈,避开他人窥探,月光落下华纱,五位少年泡在汤池中,闭眼享受。
“靠啊,我今天赚了整整三千两!!!”
“你这下注太少,我都有七千两。”
苏朝却不嫉妒,他美滋滋看着花椅上摆放的银两,感慨道:“以前都是出银两,没曾想还有赚的一天,只是可惜我们今天的花球赛等阶只得了乙。”
他们花球塞结束,校尉以他们违反规矩为由,只划了乙等,武陟堂的人更惨,国子监很少有队伍没射一次靶,武陟堂可是刷新记录了。
“今晚还回去不?”齐峪喝着美酒,有些流连忘返。
“当然。”谢至言泡久了汤浴,有些晕乎乎地,他套上寝衣,躺在事先准备好的贵妃她上,头发晕湿也不管不顾。
他一口一个葡萄,边翻着话本,借着月光就着了迷,看到半响,察觉天色已晚。
谢至言带着恶趣味问赵玄:“我记得你初到国子监就被罚抄条规,你都记住了吗?”
“咳……阿言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戳我痛处。”
赵玄拍拍手,颇得意道:“抄了一百遍校条规,除去我家小五帮我写的,我自己也写了四十遍,就是脑瘫也该记住了。”
齐峪看透不说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哦,那你好好享受这汤浴,顺便想想国子监条规第二十一条。”谢至言起身收拾好衣物,留下句话,就朝着云香斋的浴堂走。
“诶,就这么走了。”苏朝撇撇嘴,端起酒壶,对准壶嘴直接喝得痛快,完全没注意到谢至言的提醒。
见人很久不曾回来,王璞察觉到现场就剩下他们三人,齐峪也不见了。
苏朝大力拍了赵玄肩膀,:“刚才阿言问你什么!”
“阿言说国子监第二十一条条规,就没了。”
“艹,蠢啊,所以第二十一条规矩是啥。”
赵玄大力拍额头,灵光一闪,提起宽大汗帕遮住下面,身子灵活朝着浴堂去,匆匆留下一句话:“二十一条:国子监夜禁午时一刻,违者打扫七日盥洗室。”
王璞一听火急火燎从浴池出来,苏朝匆匆忙忙连寝衣都未穿,罩着衣衫就往浴堂方向冲。
*
“让开,你小子一边去。”
“凭什么,我先来的。”
“那你倒是过去啊,故意堵在这,害得老子迟早跟你一起陪葬!”
国子监西墙角十几名少年,推搡着要睬上堆高的草垛,国子监围墙足足八尺之高,谢至言带人翻墙时,就找人偷偷运了几袋草垛在内外围墙堆着,方便爬墙。
谢至言一伙人就遇到国子监几个一样偷溜着出去的学生,眼看夜禁时间马上要到了。
草垛就只有一堆,拆散也不行,够不到围墙,而草垛堆一起,却只能上一人,等人爬过围墙,剩下的才能接着爬。
就这样,几个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相着要做第一个上去的。
谢至言看着堵在自己前面的高大个,身子快有两个人那么大,整个人想个柱子似的,一动不动,明明可以直接上去,或者把路让出来,却眼睁睁看着一群人着急争抢。
“抬头,看天。”谢至言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路上随手摘的草,眼神厌厌,不耐烦踢了一脚对方的鞋子。
高大个听话的抬头,等反应过来,臀部被人踢了一脚,由于身子太胖的原因,他只能伸手去抓人,被谢至言插着兜直接绕过身,大摇大摆的睬上草垛,坐在了围墙上。
吹个口哨,谢至言嘴角出声音,示意离他最近的齐峪伸手,一把就将人拉上围墙。
齐峪也没闲着,示意王璞三人伸手,就这样一搭一搭的五个人全坐在围墙上,看着下面人闹腾。
“借了我的草垛爬墙,又不让我睬草垛,你们脸皮比着糊墙的粉腻子还厚,连吃带拿是吧。”谢至言冷笑发声。
底下一群少年反应过来,推搡半天,人全上去了。
这下他们处于劣势。
高大个子跟个愣头青似的,五大三粗的手臂还撑着草垛四周,牢牢守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让谢至言几人上草垛。
“人都上去了,你怎么干事的。”人群中一衣着华丽的少年,愤怒指责高大个,推卸责任。
“我,我真不知道。”
谢至言单手懒懒托着脸,神情倨傲,好心给下面这群人指了条道:“我这人从来都喜欢当个好人,这样,你们谁出的银子多,谁就先上来。”
苏朝兴奋拍拍手,乐道:“对对对,看你们实力的时候到了。”
“凭什么!”高个子大声嚷嚷,满脸不服气。
“老子开的路,老子说了算,你说凭什么。”谢至言红发披散,懒得讲大道理,站起身环手看着底下人,苏朝和王璞在旁边守着,防止这群人狗急跳墙跑上来。
一刻钟过过去了。
谢至言吃着糖葫芦,也不急,直到吃到一颗苦核,才失了态,急忙吐出口,“艹,好苦。”
他直接就把怒气撒在底下一群少年,坐在围墙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听着下面竞价:
“一铜钱”
“两铜钱。”
“三铜钱。”
…………
这踏马的太抠搜了。
谢至言眼微眯,嘴角漾起一丝弧度,“苏朝,火折子。”
“擦——”
谢至言手上火折子瞬间闪起火团,火光透过少年隽秀的脸庞,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底下人心中一紧,寒意透过衣袖抚遍全身,众人见状连连推几步。
明明生得一副好相貌,看着怎得这么煞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人群中一个少年磕磕绊绊,强装镇定呵斥谢至言。
“取了你的命,对我来说可不值当。”谢至言不屑道。
他拿着火折子摇三下,火势更大了,他悠哉悠哉开口:“你们这一枚枚铜钱,数得我头好痛,这么舍不得,那……”
他停顿一下,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低声一笑,语气让人沉溺:“那你们就自行爬上来吧。”
火折子就这样扔在草垛上。
“唰”熊熊火焰直接点燃了草垛,草垛是经过干燥晾晒的,没有一丝水分,接触火星子,瞬间冒气黑烟。
“走,回去安眠。”
谢至言手上的糖葫芦木棍潇洒扔进火堆里,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他耐心已经可有可无了。
国子监西面,是一座座游园相互贯穿,以便好晨读学子来的地方,中间又有一片片桃林,还有一处处殿堂,屋舍,高低不齐。
学试考核总共三天,谢至言他们几个人还没有分院,只能临时安排住处,而他们几人住处却在东面。
“站住,三更半夜,你们哪个堂的学生!”
糟糕。
被绳愆厅的人抓到了。
谢至言心中暗暗恼怒刚才逗猫时辰过长,忘记子夜会有绳愆厅的人巡查,看着前面一行人举着火把,苏朝开始和稀泥,嘿嘿笑着:“各位,我们只是有些失眠。”
“你们行事鬼鬼祟祟,真当我们是这么好戏弄的。”祭孔执事官魏容,两鬓斑白,手抚着长胡须,眼神扫过眼前几个少年,瞧着他们额发浸湿,衣衫不整,特别红发少年神情是在淡定,越是这样,那小子话里越是有鬼。
“报,西墙角捉到几人,还发现已经烧焦的麦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