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还不太会用魔力改变体型和声音,只能先用魔力复制了修斯的外貌,又解开他的外袍笼到自己身上,好遮住她那身普通人的衣服——她比修斯要矮半个头,这样一罩,旁人只能看见她的鞋子,只要没人故意冲撞她,大概不会露馅。
安全起见,她还把修斯的身体拖进了这废墟的深处,考虑到这里离村子很近,尽管龙不同意,她还是坚持让祂在这守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龙总是很难拗得过她。
走出废墟后,修斯终于忍不住试探:「你和那只黑豹关系很好吗?」
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那只魔物的资料。
爱丽丝没有回答。
现在约莫是下午三四点,她走进村子时,不少农夫正在田地里劳作。那身洁白的神官外袍太过高调,等她走到奥兰德家门口,她身后已远远地跟了一串好事的村民,而冬妮娅更是早被跑得快的村民通知到了,正局促地在门口等着。
她忐忑地问:“请问……您是受谁的委托来的呢?”
爱丽丝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指了指里面,示意让她进去。冬妮娅大概是想起了中午时来过的那位“高层人物”,眼睛亮了亮,当即就带她到了关着奥兰德的房门前。
看着冬妮娅一层层地开锁,爱丽丝稍微有点紧张。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她原本是打算留在村子外面等的,但现在……
房门再次被打开,她又闻到了那股恶臭。奥兰德再次蜷缩回到最深处的角落里,对门外的声音和光亮没有任何反应,一切都和她第一次来时没有区别,只除了——
“阿尔玛诺丝。”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口中不断重复的,正是那位所谓的月之女神阿尔玛诺丝的名字。
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
这场面过于失常失序,爱丽丝感到喘不过气。
修斯倒是很淡定:「进去吧。」
房间里的奥兰德对爱丽丝的进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凝凝神,慢慢走到他身前,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又试着单膝蹲了下来。
「现在,按住他的头顶。」
爱丽丝屏住呼吸,小心地向他伸出手去,才刚碰到发梢,后者突然抬头,一手抓住了她伸出的手腕,另一手则迅猛地袭向了她的脖子,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挡,却被直接掀翻在地,从后脑勺传来的剧痛差点让她的意识都模糊了。
「■■■■■■■!」
什……么……
「■■■■■■■!」
「念啊!」
爱丽丝头晕目眩,只能哆嗦着嘴唇,近乎本能地模仿着发音:“■……■■、■■■■!”
话音未落,两人之间凭空生成的防护屏障已狠狠地将奥兰德弹飞到墙上,发出了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失去了手脚上的压制,爱丽丝忍住疼痛和晕眩,迅速用手肘支起身体向后拖开了一点距离,努力想要判断眼下的状况。
在朦胧而黑暗的视野里,被弹飞的奥兰德并没有就此倒地不起,而是翻了个身,以额头触地的跪姿缓慢地向着她的方向贴过来,直至离她脚边只剩毫厘才停下,就像个犯了错的……惊恐的奴隶。
「他应该不会再攻击你了。」修斯松了口气,惊叹于她天赋的同时不禁又问,「你刚才为什么不用魔法?」
爱丽丝仍在头痛,缓了几秒才掩着口鼻轻声回答:“我不会那些。”
「呵。」他嗤笑了声,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话,「算了,尽快解决吧。按住他的头顶。」
她用力眨眨眼,等自己的视线能变得更清晰些,才再次向奥兰德伸出手。她做好了再次念那句防御咒语的准备,但奥兰德没有了任何反抗行为——将手放到他头顶时她的手腕还在火辣辣地疼,然而,比起手腕的疼痛,从手掌下传来的他的颤抖竟然更为真实。
他在害怕,她想,明明她才是那个被攻击的人。
「保持专注,不要胡思乱想,接下来的交给我就行,你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
爱丽丝点点头。
一根空心的苇草……
话说完后,修斯也开始了自己的尝试。如前人所判断的那样,神官的力量来自灵魂,在灵肉分离的此刻,他对力量的感受变得更为细致。然而让他骇然的是,他分明在他人的皮囊之下,此刻却感受不到任何rou体的隔阂,他的力量仿佛不是沿着她伸出的肢体,而是沿着她精神的指引流向面前匍匐在地的猎人,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而纯粹的安静,他一边下意识地抗拒,一边却又几欲抛弃一切沉眠于此……
“你为什么哭?”
治愈的柔和白光渐渐散去,爱丽丝如此轻声问,既是问面前已经抬起头的奥兰德,也是问她右眼里的修斯,但直到她抹去右脸上的泪痕,她也没有得到修斯的回答。而奥兰德默默地对着她流泪,脸上那种不属于人类的扭曲表情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与祥和。听到她的问话,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慢慢地低下头去,虔诚地说:
“感谢您赐予我新的生命,使我的灵魂得到安宁,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