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你的意识骤然受到难以承受的强压,在这高危过载的状态下,用于自保的“精神保险丝”只消几秒就迅速熔断,任由意识自由坠入无知无觉的深邃黑暗。
但那一刹那的接触,那玄之又玄的共鸣画面,依旧在你心中留下了极难磨灭的烙印——
不止是压下来的巨石、主动奉献出的眼睛,还有铺天盖地的悲伤、愤怒、失望……种种负面情绪之中,若要说有什么值得珍惜的,恐怕仅有夹杂在其中、几乎难以被发觉的,一点点稀微的幸福过往。
你逃避似的想要替什么人抓住那破碎的幸福,就算只有舌尖一点点的甜味,也好过在无边苦水中挣扎。
可指尖触及之时,那脆弱的幸福就像一戳就破的泡影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而去。
太苦了,如果一个人只有这些情感和记忆的话,活着真的太辛苦、太不易了……
『即便如此,你也想要接纳宇智波的一切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询问着你。你从未听过这个声音,苍老、威严,又带着些怜悯。
『接纳他们的过往,承担本不属于你的责任,去庇护、去引导、去背负……你有这样的觉悟、决定好要舍弃你原本可以拥有的平静人生了吗?』
那个声音并没有抹去你精神上的疼痛,更像是不愿意你被一时的“个人英雄主义”冲昏头脑,他是在你明白现实的残酷的情况下,所问出的这个问题。
被溺死的痛苦、被刺穿的恐惧、被巨石压住的惊慌……这些感受无法对你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在短时间内如菟丝子一样缠绕到你的意识当中。
无论是清醒还是沉睡,你都难以逃脱这些所带来的影响,你并非是忍者,作为一个连杀鸡都做不到的人,却被强逼着理解了何为『惨烈的死亡』。
若让你背负这些,也太强人所难了……
你的答案本应该是拒绝。平静的人生也好,幸福的生活也是,你都不想放手。
可是,你的人生并非仅有自己,你的家中还有着两个被你所拯救的生命。你是止水和鼬的家人,是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哪有犹豫和退缩的余地呢。
早在踏上这次旅程之前,你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揭开真相的面纱——痛苦也好,罪恶也罢,在你幼时收到团扇项链,被冠以『宇智波的朋友』之名的时候,就注定了你的人生要与宇智波纠缠到一块。
作为『家主』的职责,你会无私地敞开庇护之所,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新生,并且完完整整地敞开你的心扉,去背负他们沉重的过往。
既是出于『责任感』,也出于『爱怜』。
理性和感□□缠奏鸣,你说不出自己更偏向哪一种理由,但你确信,涌上唇齿的答案绝不是你脑袋一热就做出的选择。
“我愿意。”
你对着那未知的存在,说出了深思熟虑后的承诺:
“如果身为家人却不能为他们做到这些,我宁可不要平静的人生。”
黑暗之中,那道声音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怜惜。
你的意识仍在黑暗的潮水中沉沦,却有温柔的手抚摸着你的头顶。
『好孩子。』
自从你长大后,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已经很久没有长辈这样温柔地揉你的脑袋。
那只手好像有魔力似的,将缠绕在你灵魂上的血腥雾气一扫而空,你依旧记得那些画面,却不再会被感同身受的情绪轻易击溃。
痛苦消散而去,光明便再度照耀进了你的世界。
你轻启眼帘,熟悉而亲近的面庞就在你的身边——留着长生辫的青年正用手掌贴着你的额头,其灵动的眼眸中沉积着些许心疼之色。
你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宇智波泉奈,几幕有关于他的闪回画面在你眼前突兀出现,又迅速消失。
在接纳了那么多疼痛的记忆之后,你的精神对于疼痛的耐性明显提高,这几幕画面只让你的神情恍惚了一下,视线焦点短暂涣散后又很快缓过神来。
因祸得福,现在再看手指的这点伤几乎都无法让你感受到疼了。
“痛痛飞飞?”你的状态还有点虚脱,不过开个玩笑倒也不成问题。
见你苏醒,宇智波泉奈眼中脆弱的心疼之色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关切。
他苦笑着摇摇脑袋:“哪有那么神奇,治愈的能力恰好是宇智波的短板……斑哥说你半路忽然晕倒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你今日会来,当初留在你项链上的查克拉只能起到一个警报器的作用,而非监视,因此当原本去捉兔子的兄长抱着你回到山顶寺庙之时,宇智波泉奈简直又惊又惧。
哪顾得上教训惹祸的兔子,他手忙脚乱地清扫出一个可以让你躺着休息的床铺(其实是清空的贡品桌子),又心惊胆战地查看你的情况。
有些像中了幻术的状态,却没有幻术痕迹,更像是受到了惊吓之后的自发昏迷……可是斑哥全程跟在你的身边,据哥哥所说,你在昏迷前是毫无征兆地痛呼了一声,之后立刻失去意识。
而更早些时候,你在跟哥哥打听宇智波一族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他只能从苏醒的你口中得到解答。真无力啊,在自己所庇护的领地内,居然让你发生危险……借来的力量终究无法被称作真正的神明吗。
宇智波泉奈抿着嘴唇,见你有起身的倾向,便搭了把手,把自己的肩膀和手臂给你作依靠和支撑。
你靠在泉奈怀里,昏昏沉沉的脑袋迟钝地分析刚才所见到的景象。
难怪你会觉得斑的眼睛跟泉奈的很像,相似到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原来斑眼眶里的眼睛,原本就是泉奈的。
泉奈曾说,他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目不能视,是因为想看清你的模样,才睁开了双眼。
你捡到止水的时候,止水的眼睛也无法睁开,蒙着重重的翳病。
那只名叫带土的小兔子也是,一只眼睛坏着,暂时还没有修复好。
宇智波的眼睛……总是多灾多难啊。该怎么定义它们,“潘多拉的魔盒”吗?
啊……是不是神游的时间有点太久了,泉奈还在担心着你……但是正因为是泉奈,在他面前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更放松地去整理自己的思绪。
刚才自己好像对谁“夸下海口”说要为宇智波做些什么,结果现在反倒又下意识开始依赖泉奈了。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最近总能看见一些不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再这样下去都不用你开口打听,你自己就能靠这种办法补全宇智波的过往了,啊啊,开玩笑的,如果有的选,还是别考虑这种填鸭式的方法。
坐起来之后,你觉得脑袋昏沉的情况略有缓解,而且泉奈身上暖乎乎的,大概是在用神力温养你的身体?
你想起自己全身上下唯一一处伤口,抬起了自己右手,被咬伤的食指上正缠着一圈纱布,没有血渗出来,也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
“这个,治好了?”
你伸着食指,夸张地做了一个惊奇的表情,扭头看向你这厉害的神明朋友。可能是扭头的动作有点大,你恍惚了一下,嘴唇只要再向前靠近几寸,就能吻到泉奈细腻光滑的侧颈。
颈窝处有着更高的体温,散发着跟泉奈的身份很相配的,虔诚熏香的味道。
斑的身上就没有这样的气味。你歪歪脑袋,看着床的另一侧,自你苏醒起就一言不发的宇智波斑。
等等……你躺的这是什么床?
这他喵的是放贡品的那张桌子吧!!!
“……”你看到桌子上还有些许没处理掉的香灰痕迹,此时此刻应该差不多都蹭到了你后背的衣服上了。
泉奈这家伙,身为神明,却对祭祀器具没有半点尊重,如果你奶奶看见你躺在贡品桌上,绝对会拿着扫帚把你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