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海面起风,有一帆不甚被大风刮坏,船面倾斜摇晃不止。众人齐心协力在暴风雨中扬起另一帆,婴齐在下指挥着,英粲听声,带着十穗要出门查看。
婴齐听到动静,挥手让她们回去。风浪太大,晃得人站不稳。几个新来的没出过几次海的小子,慌乱之中弃了绳,失了力。
重重摔在甲板上,痛呼之中浪又打甲板上冲过。婴齐疾步将他们几人捆在一起,另一端系在重物上。
船身严重向另一边倾斜,婴齐猛然之间跳过另一方挣命跳起踩下去,略有平衡之时,又赶往下一个对角处,力求船不被水淹。帆始终扬不起来,婴齐过去拉住绳子,与前辈们合力,终于挂上。
风雨中看着船身平稳,人群开始欢呼。婴齐排好看海面情况的次序,自己朝二楼房中去。英粲望着她,黑色圆领衫湿透贴在皮上,马尾也全拖在肩处吹着冷气过来,欣慰比心疼多多了。
她看出来婴齐行事总求个胜券在握,有解决一切棘手事情的能力。方才她在前头忙,还频频回头,用口型告诉自己没事。
婴齐将雨水隔在外头,进了温暖的室内。英粲忙跑过去,想为她换衣脱靴。不想经历一番,吓得手抖腿软,与十穗双双跌倒在地。
婴齐解开外衫,笑道:"瞧你忙的,开窗看那会儿我就知道你怕。"
两人互相搀扶,抖着身子过来,屋里恐船身摇晃引起火灾,只留了两盏灯。
婴齐怕她们冷,烧起了火盆。她不惯用火器,太用力太过快速一下就把火打得又急又大。干草堆瞬息间燃烧,火势旺又窜得高。
火苗快触到头脸时,婴齐将头一偏,用干柴压住了火势。她笑着看向英粲:"这回暖和了吧,别再抖了。"
英粲嫌弃似的两根手指捏起她脱下的衣裳:"咦,腥得很,什么破衣裳穿几年也不扔!又不值几个钱,丢了另做。这是你十一岁时穿的吧,那会儿还宽泛些,穿上正正好像个小公子。现在穿着直到膝盖处,上身放量虽大,如今也只是穿着能活动而已,留着做什么?这叫人怎么洗?"
婴齐从道:"这是祖母们做的你忘了么,你翻两处袖口有绣了平安咒的。放箱上晾干,下了船找个年纪大的妈妈,随便洗两下又能穿。且不会被嫌弃,她们是苦命挣了一辈子钱的人了。"
十穗忙道:"我给姐姐洗,洗干净了再穿上,绝对比妈妈们洗得干净,也好现穿。"
英粲忙嚷:"不许你给她洗,既然妈妈们需要这个活儿,就要妈妈们做。"
婴齐点头:"你们不碰海水的衣裳,自个儿的衣服想洗就洗。船上的人,往年都是拿给妈妈们,每年这时候都有许多老妈妈等着,侯着咱们家的生意。"
十穗疑心老婆子赚钱不易,也答应不抢活干。外头电闪雷鸣,加上海浪声,吵得人睡不安稳。不在看海面的妇兵来婴齐房里找乐子,英粲一个都认不得,那些妇兵进门首先便是一句"旌女公子安"。
一个个同英粲打招呼,问她是否适应,吃食是否习惯,拉着问东问西。但也不介绍自己名姓,因为都知道英粲只是来这一趟。
十穗是从没见过的,妇兵们拥着上去也问东问西。
长夜漫漫,有了说话的人解闷,众人思绪活络过来。因都是女子,又实在是太过亲切,十穗便把自己怎么来的赵家说了。
"啊哟,可是要害我哭得惨惨的了。"一人道:"丫头别看老妇块头大,我可是最心思细腻的人,不能见女孩子受苦,见不得。见一次我哭一次,啊哟。"
刘周笑道:"哟,榆钱儿,你又要认女孩子做你干女儿了。你那没本事的相公,就让你生了个儿子。十几年了你没少认干女儿,人家都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