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空气复归宁静。贺雨行几乎占满整张床,石岩拉严实被子,临走前还回想着那个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轻轻在心头荡漾。
她没经验,一点风吹草动就乱了阵脚。他的嘴巴,明天应该会消肿吧。
意外总是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到来,后半夜,石岩后背又开始隐隐地疼,医院开的药治标不治本,吃完也只暂时压制疼痛。
疼可以忍,幻象她忍不了也避不开。
她清醒过来时浑身大汗,光着脚站在阳台边缘,一只脚悬空着迈出去,重心不稳,脚底生风,她整个身子斜插着往下掉。
生理性泪水混在呼啸的风中,坠楼那一瞬间石岩脑子太乱,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像个破烂的布娃娃被扔出去。只剩下对死的恐惧,对落地的恐惧。
会像张晚松爷爷那样吗?
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石岩咬着嘴,嘴巴颤抖,她等待着宣告死亡的最后一刻,甚至能料到后续的发展情况:不出明早,小区楼下就拉一圈警戒线,警车警笛开路护航,她租的房子将会变成凶宅挂到二手平台低价抛售,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哭的时候应该不会吵架,在选择入土为安还是火葬的问题上就不一定了……
石岩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她都忘了重要的课本知识,如何丈量楼层高度来判断死伤程度,她根本死不了,不过后半辈子要在轮椅上苟延残喘。
落地,并不爆裂。哪里都不痛。
石岩心想完了,回光返照一阵子,内脏说不定已经大出血不能要了,释放过量的肾上腺素已经麻痹她的神经,知觉都消失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医院都不想去了,想大哭一场。
脚下几片领落的花瓣,颜色慢慢变淡,随之出现的……是贺雨行。
他四脚仰天躺在地上,强烈的撞击和摩擦下胸腔剧烈颤动,他戴着口罩,大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辛,血色从后颈渗出,潮湿而脆弱。
流血了。
很多血。
石岩僵在原地,职业的敏感度催促她赶快去探查伤势,如果没有伤到后颈和头,骨折什么都好治,贺雨行无力顾及这些,由着石岩像个跳蚤在他身上扒拉。
路灯下的阴影,一个矮小的影子鬼鬼祟祟,特殊标记的气息引他来到这里,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捡到一个好对付的。他左闪一个右躲一下绕到石岩背后,血红的印记让他两眼放光,蹑手蹑脚地偷袭。
石岩毫无察觉,这无疑给胆小的异界人更大的鼓励,他像闪电一样迅猛,背后的小动作更加流畅自然,抓不住能捡到也是一种能力,异界人欣喜地跳起来。
地上的人忽然神采奕奕,贺雨行挺起力气,打断石岩的低气压,“你别这样,很难看的……”
每一次看见石岩悲伤处,他都有点不知所措,觉得不应该让她这样下去,急得用手堵流血的伤口,却挡不住那奔势,忽然喉咙涌上一股甜腥,他扯紧口罩却压抑不住,猛地吐出来,胸前淌湿一大片,口罩分不出是黑是红。
石岩颤颤巍巍地拽掉碍事的口罩,暴露出一张突兀的香肠嘴,贺雨行急忙拿袖子盖住,目光闪躲,“你扯掉我尊严了……”
石岩破涕为笑,擦干净他嘴边的血渍。
“呵嘿!”突如其来的噪音打破温情一瞬,茵茵从天而降,她提起背包重击异界人,打得对方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石岩才发现异界人在背后搞偷袭,虽然失败了。
“直播间的各位家人们,今天赶上好日子了直击异界人命案现场!”侧马尾一甩,茵茵调整摄像头,对准偷袭未遂的异界人激情解说。
“目测一米三左右,能力评估为1,茵茵带大家近距离观察低等异界人,感谢‘我爱茵茵一万年’送来的嘉年华!感谢‘要看就看刺激的’送来的跑车!”
茵茵拨弄异界人,可他抱紧脑袋死活不露脸,气得自焚。异界人没了,直播间流量秒掉两万人,再这么下去铁粉都不刷礼物,人都跑完了。
茵茵盯着不远处的石岩,找到新的商机,“接下来让我们直击受害人现状,各位尤其要注意那个蹲在地上的女孩,她后背可不简单……大家见过异界人命核标记吗?”
摄像头艰难地伸进石岩和贺雨行之间,忽然卡住,贺雨行掰正机位,对着摄像头喷了一大口血,机器勉强维持几秒,故障失灵。
茵茵气不打一处来,“哇噻我刚才踢翻异界人救了你们诶,你们搞坏我的机器,干扰我的事业,就是这么报答我吗?赔钱,我的机器很贵的!”
石岩揶揄道:“吃人血馒头赚钱,搞这种血腥暴力的直播,我是不是得刷两个嘉年华报答你啊?”
“一个就够!”茵茵甜甜地笑出声,“不过你不想知道后背的命核标记这么解除吗,我多少还是懂点的,有钱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