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庆一瘸一拐走出后台,高举酒杯,“新娘不舒服在休息,她的酒我全替她喝了!你们可得吃好喝好,沾沾喜气!”
方庆挨桌挨桌敬酒。
新娘消失,新郎敬酒,区区不到五分钟。
石岩看到的,贺雨行也看到了,他淡淡道:“你该庆幸不是你。”
这顿饭石岩没吃下去,直到坐上回去的汽车,心里也一直不自在。
老家不是她印象里地杰人灵的老家了,那里的空气是浑浊的,老家那些人也面目全非了,她怕再待下去,她也变得不像自己。
急诊给她拯救苦难的机会,而现实不断地制造苦难,把人推向更深层次的苦难。
身旁的贺雨行睡了。
他一点都不排斥和她一块坐汽车回去,这倒出乎她意料。他找到座位就睡觉,坐得安安稳稳。
沉闷的空气、难闻的怪味、嘈杂的噪音,这些都对他没有影响,他好像能屏蔽所有干扰信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钱还没有养尊处优的习气,不爱挑剔,不嫌弃过道太挤,也不嫌座位简陋,不矫情车开得这么晃都能睡。
她对贺雨行的认知又刷新了一点,“你还挺好养活,什么环境都能适应,果然是朵灵花。”
“很早的时候有一种绿皮火车,速度很慢,乘客很杂,路很崎岖,声音也大,我坐了三年,线路倒背如流。”贺雨行看向窗外,成片的平坦土地连成一脉。
“我下过乡,拣过羊粪,吃过大锅饭,支教,垦过荒地。我什么适应不了。”贺雨行一笔带过,打死都不可能透露自己是被骗到农村干活去了。
活得久果然履历又多又精彩,石岩问道:“你还支教?教什么?”
“你想知道?”他打个哈欠,缓缓闭上眼,“不告诉你。”
他一睡就睡了一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有时候连胸廓也不动,石岩隔20分钟瞄一眼,看他死没死,或者又能量不足变成花了。
一直到下车,安然无恙。
“过段时间你搬到我那里住,我让王锵去接你。”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睡糊涂了,你说什么梦话?”
“不是梦话。”他眼睛压得很低,那是一种严肃的口吻,不是开玩笑,他是真有这个打算,“变回来以后能量非常不稳定,离你近一点会平稳,可能跟你体内的花木原有关。”
“我还要实习,而且我刚交完后半年房租,搬走了押金不退,我才不住你那里,豪宅怎么了,豪宅也不如我自己的小窝。”
“你不是说要光明正大偷我的银行卡、霸占我的房子,现在就有现成的机会让你占,你说你不来了?”
“那我还说把你绑在沙发上,扒光你的衣服呢……你来不来?”她一句话绝胜。
“你这人不讲道理,我在和你好好说话。”
“我也是好好说话啊……怎么说我也是医护人员,虽然你长得好看身材也好,不过我有职业道德,只脱衣服不看你。”石岩勾着笑,看他低头躲她视线。
这人真奇怪,手也拉了,抱也抱了,甚至亲都亲了,那个时候跟莽夫似的,脸不红心不跳,还一本正经地说她矫情。
现在说要脱他衣服就受不了,表现得好像是她欺负纯情小男孩一样。
地铁口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铁口对面就是急诊大门,那个人对着大门看,人却不进去,犹犹豫豫地,不像来看病的。
“我搬过去……”石岩捂住贺雨行的嘴,“嘘!那边有个奇怪的人!”
还是太晚了,贺雨行的声音暴露两个人的位置,那人看过来,路灯逐渐勾勒出清晰的五官,那人小声喊道:“……石岩……”
“可晴?”
石岩松开贺雨行,心里忐忑一扫而空,“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来找我?”
可晴挠挠头,揪出来一缕呆毛,“嗯!”兜里掏出一袋红枣牛奶,非要往她手里塞,她拗不过,只好收下。
还是热的。
“可晴你不要爱上姐姐哦,牛奶我收下了你赶快回家,以后不要再来急诊找我,你爸爸妈妈会担心你。”
果然劝不动。
可晴的倔驴脾气在急诊她就体验过一回,合她心意了就乖乖听话,比小猫还亲人,要是有一点不合心意就哭闹乱扑腾,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贺雨行认出面前的女孩是急诊闹一晚上的小阎王。
那天他输完液回家,耳朵一直嗡嗡着有人又哭又叫,一晚上都安宁不了,人要是发起狠来真能逼疯另一个人,他深有体会。
他瞥一眼女孩,对石岩道:“不理她,她自然就走了。”
“呸!”可晴朝他吐口水,“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