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与镇鬼泉之间确实隔了一段很远的距离。但即便如此,当红豆骑上化身白虎形态的豆豆穿梭于红尘之间时,也抱有能够在凌岚消散之前见他一面的信心。
可她算漏了红尘之中数量暴增的邪兽。
人间,纷乱不已。
一路快马加鞭的红豆沿途碰上了各种意外,杀了一路的邪兽。眼见红尘越发污浊,她心里除了记挂凌岚之外,也十分忧心留守在镇鬼泉的弟妹。
身边飞逝的景物逐渐褪色,变成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淡蓝与洁白。红豆从豆豆的后背跃下,举目四望,看着那与记忆中相差甚远的景色——
曾经柔软的雪地和延绵的雪山上露出了斑驳的土地,曾经坚厚的冰雪断裂,无力地漂浮在上升了许多的水面,连亲吻肌肤的冰冷也不再像记忆中那般强烈,就像......
就像曾经磅礴的洛水,如今只剩一口残气,奄奄一息。
红豆一下失重,跌坐在雪地上,茫然地盯着虚空。
落地的那一瞬,她就感觉到了。自凌岚将他那一部分灵石融入洛水的冰雪时,洛水就一直散发着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属于凌岚的气息。
但现在,那熟悉的气息……消失了。
红豆呆滞地坐在雪地,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豆豆明明已经是头凶猛的白虎了,可一看见红豆哭,却还是像从前那般不知所措。牠着急地围着红豆转,喉中发出阵阵低呜,又朝一处望去,像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最后,牠贴着红豆的后背坐在地上,只怕红豆一不小心会着凉。
又慢了——红豆心道。
从小到大,修炼又慢,召唤灵兽又慢,做什么都慢......连来见凌岚最后一面,都慢了。
怎么会这样?
红豆喉间发出一声呜咽,一股汹涌的悔恨随即涌来,将她仅存的倔强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她在斑驳的雪地上放声大哭,哭声一直在洛水中回荡。
兴许冰雪也在想念他们逝去的水仙,洛水开始下起了淡薄的细雪。而在离红豆远处的雪地上,也是刚才豆豆眺望的方向,正伫着一个淡紫的身影。
他在雪花飘落之时,也缓缓地仰起了脸,闭上了眼睛。
镇鬼泉这边已是深夜。
黄豆与弟妹们最近几乎都夜不能寐,偶尔挤出来时间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时候,心里却仍记挂着边境会否又有邪兽突破了结界,在镇鬼泉的土地上肆虐。特别是黄豆,因为灵石与镇鬼泉相连,更是每时每刻都在劳神费心。
绿豆、黑豆与双胞胎见黄豆日渐消瘦,担忧得很,兄弟姐妹商量了一番,决定在这段时间带着自己的灵兽分别守在边界各处,希望能帮姐姐分轻重担。
家里只剩下花生一个,每天守在灶边用心地给二姐煮东西吃,补充她近来频繁消耗的灵气。
说来还要感谢沐言,总是隔三岔五地给他们送上好些灵气之物。
晚饭煮好了,二姐却还没回来。花生坐在门槛上,双手支着下巴,呆呆地等着二姐。
「二姐今晚,比昨晚还要晚啊......」
也不知道花生是怎么想的,突然就站了起来,出门去了。她凭藉自己的直觉,一路笃定地往前走,最后还真让她走到了黄豆身处的林中。
花生隔着一段距离,见二姐正半跪在地,一掌按在地上,徐徐地将自己的灵气输进地里。
其实花生早就知道,二姐每隔两三天就会将自己的灵气输到镇鬼泉地下,还因为怕自己担心而闭口不提。只是二姐嘴上不说,脸上的苍白也透露了一二。
不过她不想说,花生也就体贴地不提不问。
花生望远一些,边界处有人类丢弃的一堆家电和杂物,似乎比前些天堆得更高了。一滩散发着臭味的污水从杂物底下流了出来,大概是从电器里流出来的杂质,染污了她们脚下的土地。所及之处,灵气衰落,生灵殒殁。
花生蹲下身,将一块塑胶板拿了起来,底下一条小蛇才得以挣扎着逃了出来,眨眼瞅着花生。
花生轻道:「去还干净的地方吧......」
目送小蛇蜿蜒地爬向远处,花生心中一阵落寞。这时,一双修长的腿信步走来。
沐言在花生身旁停下了脚步。两人相对无语,只是并肩站着,隔着那段距离凝视着输完灵气仍蹲在地上的镇鬼泉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