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住的這區不大，所以他無論是幼稚園、小學，到如今中學都和方雅讀同一家學校，只是有時候同班，有時候不同班。

小時候，蘭姨覺得兩個孩子不愧為雙胞胎，身形和長相都差不多，於是買的衣服沒有故意分男女，好看的衣服都買兩件一樣的，讓他們一起穿去學校。

怪就怪社會上的性別定型太嚴重，連小孩子都被荼毒。在同學們的思想裏，男孩不能和粉紅色或者花朵扯上關係。

煩就煩在這裏。蘭姨幫忙打理花店，越來越喜歡花，買什麼都和花有關。於是有一天，蘭姨給方俊穿了件粉紅色的上衣搭配米色短褲，上衣背面還印著一朵彩虹色的花。

方俊自己倒是沒所謂，能穿就好，不過回到學校卻被同班同學指著取笑了一整天。幸虧他小時候和現在差不多，對外的情緒都沒有什麼變化，沒有被同學看見他哭鼻子。

但當下課後見到來接他和方雅的夏安兒時，忽然就忍不住委屈得想哭了。

夏安兒帶著兩包餅乾在校門前蹲下，張開手臂迎接方俊和方雅時，後面還有同學在笑方俊。夏安兒問紅著眼的方俊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卻含著一眶淚水緊抿著嘴不肯説，反倒是站在他身旁、和他穿一樣衣服的方雅氣鼓鼓地插著腰對夏安兒解説了一番，順道扭過身去，用胖胖的手指指著那些同學們痛罵：

「閉嘴！你才吵！你全家都吵！」

那天晚上回家後，夏安兒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蘭姨，請蘭姨以後買衣服時要先問問方俊和方雅的意願。

第二天，來接他們的依然是夏安兒。她穿著校服，推著一輛小車，那車是寧姨用來推銷花束的流動販賣車。夏安兒在上面放了好多不同顏色的花，用一個紙牌寫著一行顯眼的大字——「XX小學學生可免費拿一支，送完即止。」

方俊記得，當時放學出來的時候，看見學校的同學們一窩蜂堆在那推車周圍伸手要花的情境。他和方雅努力地踮起腳尖，總算勉強能看見夏安兒的頭。但人實在太多，他們擠不進去，只能站在外圍。不久，他們就聽見裏面傳來同學不滿的嘟噥。

「為什麼我不能要那朵紅色花？我比較喜歡那朵啊！」

「因為你是男生啊！男生不能要紅色的花。」

方俊和方雅聽到夏安兒這樣説時都不禁滿臉訝異，懷疑自己聽錯。

當時就有很多同學表示自己想要的是另外一種顏色的花，不過都被夏安兒以性別為由拒絕了。方俊當時就想：拿完交換不就好了嗎？不過那時似乎沒有幾個孩子能夠想到這樣的方法。

由於聚集的學生數量實在太多，後來有一兩個老師出來查看發生了什麼事。同學的聲浪漸大，後來有學生大聲喊道：

「不公平！男生也可以喜歡紅色啊！」

「對啊！女生為什麼不能拿藍色的花？」

方俊看見，其中一個在説話的，正是有份嘲笑自己的同學。

開始有幾個在附近湊熱鬧的家長為自己的孩子打抱不平，見推車的夏安兒也是個孩子，好聲勸她不要計較這些奇怪的規矩，既然要送，就大大方方地送。老師見場面不對勁，正要介入調停的時候，夏安兒突然從車底掏出一個大喇叭，放在嘴巴前拍了兩下，一臉肅然。

「不錯！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無論一個人是什麼性別、什麼年紀，都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