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这段时间别见面了,”单念致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可以打电话,但不能见面。”
“为什么?”
任故文心道:你对方深若的感情那么深,愿意和他殉情,对我,只要遇到一点阻力就放弃了吗?也是,我们不过认识两个月,怎么比得上你们自幼陪伴的情谊。
这么丑陋的家庭,单念致不想让任故文知道,没看他的眼睛,低着头道:“任故文,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等他们不限制我的时候,我就去找你。”
只要熬过这一年,我们就能有很长的未来。单念致的手抽出,无情的只留下背影。梯子架到墙上,少年跑的飞快,很快脚步声落地,人在高墙那边走远了。
任故文没想到,他们之间,先退缩的是单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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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你,不见你,是为了你好,”回去的路上,看着身旁失魂落魄的人,程澜说。他曾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不希望旁人重蹈覆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程澜知道单念致在害怕什么,继续道:“单家不是寻常人家,念致的父母本就厌恶他喜欢男子这件事,现在没出手,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旦念致跟你走了,他们有的是法子逼你们分开。”
商业联姻,强权压人。
呵。任故文轻笑一声,再坏的结果也不过天人永隔,而这恰恰是他设想过无数次的。任故文二十二年的人生,平淡又无趣,像寡淡的白水,遇到单念致后,才有了波澜,有了一丝甜味。他想任性一点,留下来陪喜欢的人,陪单念致渡过难关,纵然……单念致对他不抱有信心,任故文也要留下。
单念致退一步,任故文可以进一百步。
出了别墅区,行在平坦的马路上,程澜问道:“你去哪?”
“望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任故文刻意压重了“人民”两个字。
赤裸裸的讽刺。
程澜有些无语,很快调整好心态,道:“看你脸色不好,得了什么病?”他发誓,这句话真的只是普通的问候,但说出来就变了滋味。
任故文一脸平静,捂着胸口道:“心病。”
“……”
这种情况也要撒狗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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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家的父母对单念致的关心不算多。
单念致六岁以前,单唯觉得养个小孩挺新鲜,会在单念致高兴的时候过来逗一逗,但一哭闹,单唯就躲远了。后来单念致上小学,单唯刚开始还问过成绩,但因总记不住单念致的年级班级,加上新鲜感退却,对单念致的关心逐渐减少。
青春叛逆期时,单念致只当这个父亲可有可无。
沈墨雪比单唯聪明点,能记住单念致几岁几年级,还抽空参加过家长会。纵然见面的时间不频繁,单念致对她还算亲近。
——这是十八岁前。
父母和孩子对彼此的感情是不相等的。他们刚相遇那段时光,是难得温馨的存在,父母因孩子弯过笑眼,而孩子还是婴儿,没有记忆。
孩子记忆开始后,记住的是永远空荡荡的大房子,无人的花园,要自己使劲踮脚才能晃动的秋千架,以及——成年前几日被他们联手逼死的好朋友,和成年第一天,把孩子当成精神病送进疗养院。
矮楼外的那道墙单念致翻出过很多次,程澜或者方深若接应,从没被发现过。因为佣人眼里,单少爷有严重的游戏瘾,把自己锁房间里打游戏的不分昼夜,连饭都顾不得吃。快要“饿死”之前,单念致会出现在一楼餐厅里,好整以暇的等着开饭。
没和他们彻底吵崩之前,单念致其实可以从大门自由出入,发现这道墙是有原因的。
十四岁,单念致被单唯带去了一场宴会,那时中二期,他自诩人中豪杰非池中物,穿西装打领带,和爹没二样。单念致做了往后人生想起会后悔无比的一件事:自己偷喝了酒,还给一帮老总敬酒,十分豪气的说,遇事找他小单总。
单唯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嫌他丢人,把单念致关家里一个月闭门反省,学校都不让去了。
单念致在那一个月学会了抓绳攀岩。
今天,翻墙的理由从出去玩乐变成了出去玩……
变成了出去见任故文。
也算大同小异。
这么用词对吗?趴在床上,准备给任故文打电话的单念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