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按照去年的尺码定做,还算合身。进入宴会厅,单念致跟在沈墨雪左右,盯着桌上摆起的酒杯,满脸不情愿。
落座后,沈墨雪先是和人寒暄一阵,之后才扭过头来,拍了单念致的肩膀一下,低声呵道:“有点精神,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单念致只好挺起脊背,坐得端正。沈墨雪这才露出一副笑脸,继续和邻座的人交谈。宴会都是噱头,对于她来说,能结交笼络生意场上的朋友才是重要的。单念致尝了几块桌上的水果,借口去洗手间,从商务会谈的席座中抽身出来。
往外走的时候,单念致瞥见一个高挺的人影,程澜,害死他最好朋友的凶手。单念致心中漫延出苦涩又恼怒的情绪。程澜见到他,眼里流露出错愕,走过来问道:“念致,前两天听说你病了,一直没来得及探望,现在身体好些了?”
单念致没回答,只是恨恨的盯着他。
程澜眼里流露出一丝忧伤,对单念致的愤怒很包容,温声道:“我这边有点事,待会结束了再来找你。”
单念致内心嘲弄一番,扬着下巴朝母亲的方向示意,冷道:“侄女婿,你最好真的有胆来找我。”沈墨雪讨厌单念致身边出现任何年轻男性,单念致才不会跟自己找不痛快,转身要走。
程澜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却被重重甩开,连带着心里也被狠狠剜了一刀。单念致恶狠狠道:“你把深若逼死,现在,连我也不愿意放过,是吗?程澜哥哥!”
程澜心中一阵刺痛,眼眶开始泛红,喃喃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
“你一直这样,什么都不想清楚就去做,就像现在,”单念致说,“你不会考虑如果我妈看到我们站在一起,她会不会多想,我会不会再被关进疗养院,你只顾自己。”单念致一阵叹息,无力道:“程澜哥,纵使你没错,不该死的人也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人,也快被折磨死了。
单念致看了母亲一眼,她含笑的目光中满是警告意味,单念致垂头,远离程澜,转身朝洗手间走去。洗手台前站着一个男人,穿得矜贵高雅,可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一丝无措,手在水管处胡乱按动。单念致奇怪的看了一眼,对方立刻停下,忙乱的开始对镜整理西装领带。
单念致看出他的窘迫,道:“这是自动感应的,手放下面就会出水了。”
男人附和道点头,呢喃道:“对,对,他们是这样教的。”
等单念致出来时,洗手台前已空无一人,单念致不知多久没看过自己的模样了,与镜中憔悴的人对望时,微微愣神。高二运动会上为班级夺得三个奖牌的人,不过半年时间就沦落成这副消瘦苍白的模样,说出去没人会信吧。
余光看见洗手台边上放着一部手机,单念致左右看了看,心想这该不会是刚才那个奇怪的人落下的吧。他拿着手机走出去,刚出拐角,见到一幕立刻贴墙退了回来,按着小心脏震惊——外面有两个男人在接吻!
没错,就是两个男人。
出于为同性恋背过一次黑锅以及强烈的好奇心,单念致捂着砰砰在跳的心脏,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偷看。粗重的喘息声和口齿交叠的水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按在墙上,充满浓厚占有欲望的吻着。
其中一个人有点眼熟,但人被吻得脸通红,加上角度问题,单念致看不清他的长相,却从那身高贵的西装看出,这个人是方才在洗手间遇到的奇怪男子。
本着对他人的尊重,单念致应该闭上眼退回来,但剧烈跳动的心脏却让他大脑缺氧,忘了最基本的教养。那名奇怪的男子被吻哭了,两人才停下,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眼泪,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脊背,很温柔。
这让单念致想到,在雨天,任故文也拍过他的背,剧烈的,痛苦的,带着拯救意义的。
真是奇怪。单念致把手机交给大堂工作人员,坐回了母亲身边,心想:为什么看到别人接吻,会想起任故文呢。
孙家孩子走丢了十多年,前段时间刚找回来,所以此次生辰宴注定不同寻常,只可惜大家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主角出场。不过宴会还是进行到底了,孙老爷宣布将集团的股权转让给小孙子,周围人一阵艳羡,可见其受偏爱程度。
单念致细嚼慢咽的吃完饭,坐上车跟母亲回家了。
半年没回的家是否有变化,单念致一点都不关心,换了鞋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后,拿出保存崭新的纸条,登上被清空的社交软件,输入任故文的手机号码。等待的过程是焦躁不安的,发送完“我是单念致”之后,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送水果的佣人给沈墨雪汇报了单念致的情况,母亲听罢,眉头紧锁,却因公务繁忙没再说什么,离开家前叮嘱佣人随时注意单念致的异常。
单念致将房门反锁,把电脑放进洗浴间,边洗漱边等待消息,可惜一直等到他换好睡衣吹完头发,都没收到同意申请。他抱着电脑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晚宴上见到的那一幕太有冲击力,此刻还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人在睡意朦胧的时候都会发散思维,脑海里想的两个画面重合,昏昏欲睡的单念致顺其自然的做了个充满情欲的,耳根发烫的梦。醒来的时候,睡衣短袖不知道半夜怎么脱掉了,单念致只能裸着上身坐起来,盯着地面上透进来的阳光发呆。
单念致在疗养院里想了一百年也没想明白的事情,梦里竟然就这么水到渠成的做下去了??这算不算天赋神通?
电脑早就息屏,单念致无暇去看任故文有没有通过申请,爬起来把床单撤掉,丢进浴缸里一口气涮了十多遍,才敢把湿沥沥的床单晒到阳台上。
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大口冷水,逐渐平静,单念致试图说服自己,只是一个梦,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年龄段的男孩都会做这种梦,虽然性别上有些差距,但本质没变——只是梦。
如此一通自劝,单念致缓了过来,心灵澄澈的打开电脑。
已经十点半了!他竟然梦了十二个小时!
单念致面色复杂的点开软件,多了几条新消息。
上午八点零三。